第六章(3)
快开车了,研究站负责的吴先生走过来对弗之说:“孟先生放心,我们会照顾孟离己的。”峨一直挨在弗之身边,这时拉着嵋的手,说:“妹,我在家没管什么事,从今后,家里就更要靠你了。”嵋觉得从来没有和姐姐这样亲近,用姐姐的手拭去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峨又把手搭在合子肩上,没有说话,两人互望着,合子抱着她的手臂,哭了。
峨没有哭,低着头,对弗之说:“爹爹,我走了。”
车开了,车尾突突地冒着黑烟,歪歪扭扭地开远了。
大家目送车队远去,又站了一会,各自分头去上课。无因走到嵋身边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说。
年底,吴家馨和周弼结婚。他们请了萧先生作证婚人。萧先生讲话,祝贺他们,夸赞他们是很好的一对,最后忽然说:“有人告诉我,在庙里求到一个签。签上说,凡事要顺应自然,不可强求。这就是说不要勉强做不可能的事。可是有时候什么事也没做,也给别人带来了痛苦,想想真是难过。”家馨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眼圈红了,随即强笑着转过头去和别人说话。众人听了都有些莫名其妙。
这次婚礼,仉欣雷和孟离己没有能参加。
第四节
仉欣雷死,峨的订婚和离开昆明,除孟家人外,在玹子心里引起的波澜最大。她模糊觉得,峨喜欢什么人,但绝不是仉欣雷。她见庄无因来送行,曾想峨喜欢的是不是无因,又笑自己瞎猜。由于峨的性情,生活里就会遇见一些磕绊的事。她自己则该永远是一帆风顺的。峨是秋天,她是春天,峨总是带着薄暮的色彩,她则常保持朝霞的绚丽。“命运是性格使然”,谁说的记不得了。用在峨身上,再正确不过了,可是用在自己身上是怎样呢,她有些怀疑。
玹子工作以后,事情不多,常有闲空。省府办事人员一般都起得晚。玹子虽然娇惯,却有吕老太爷家训,不能晚起,她散步到办公室,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迟到。要翻译的文件不多,下午常常没有事。乃应王鼎一之邀,兼了一门会话课。又有好几位云南太太请她教英语,她便适当地挑了几个学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陪着丈夫出入交际场合,是当时官太太们的心愿。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可以周旋。她们知道玹子是大家小姐,很是优礼有加。玹子的生活节奏正常,内容也不单调,但她并不像以前一样总是很高兴,她觉得自己不是读书人,也不是做官人,不是古怪人,也不是平常人,她是个外人。这时她又心中一动,想这是不是峨的感觉?
她也知道烦恼有一个主要原因,那就是和保罗的关系。在小厢房中那一句“你愿意嫁我吗”犹在耳边,两年过去了,她还没有回答,是不是也要等画上黑框呢?保罗很可爱,对她是真心的,可是于细微处总有些不能投契,是不是自己还不够洋,或是保罗还不够中国?可是庄先生和玳拉也很美满。不过,他们可能也有遗憾,真是冷暖自知了。
保罗求婚后,玹子到重庆和父母商量。当时渝昆间已有班机来往,都觉得真要确定下来,还是需要时间。澹台勉有一个论点,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结合,必须有一个前提:一方无条件崇拜另一方,玳拉对庄卣辰便是如此。玹子自问,她还到不了那样的地步,所以一直没有回答。有时他们在一起很快乐,彼此看着对方是个玻璃人儿。有时又很不了解。一次,保罗说他的两个朋友喜欢在街头看漂亮女孩子,并且打赌以五分钟内见到或见不到论输赢,保罗觉得很有趣,玹子觉得太无聊。为这样不相干的小事,两人会争论半天,想想真也莫名其妙。
领事馆有各种聚会、茶会、音乐会等,联系各界人士。玹子自然是常出席的,帮着安排招呼,有她苗条的身影,流利的话语,整个气氛便很活泼融洽。保罗说她是味精。她有时却不高兴,觉得自己像个雇员。一次,有两位大学的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