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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是怎么认识呢?”
薰扭歪着嘴唇说:“这里面有一段极有趣的故事。不过,与其从我嘴里唠叨出来,最好还是直接问他本人。”
薰付了酒吧里的账。
“通宵不回家,没人责怪?”
“就说去朋友家住来着。父母不怎么把我放在心上的,无论什么。”
“想必认为孩子有主见,放手不管也不要紧的。”
对此玛丽什么也没说。
“不过,实际上没主见的时候也是有的。”
玛丽轻轻蹙起眉头:“何以见得?”
“不是见得见不得那类问题,十九岁本来就是那个样子。我也有过十九岁的时候,这点事还是明白的。”
玛丽看着薰的脸,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不好,转念作罢。
“这附近有一家叫‘斯卡伊拉库’的店,送你去那里吧。”薰说,“那里的店长是我的朋友,把你托付给他,好好让你待到早上。这样可好?”
玛丽点头。 唱片转完,唱针自动提起,针管退回臂架。领班走到唱机那里换唱片。他以缓慢的动作取下唱片,收进封套,然后取出新唱片,在灯光下检查唱片面,放在唱盘上,按下启动键,唱针落回唱片。低微的唱针杂音。随即,埃林顿公爵⑤的《世故女人》(Sopicated Lady)流淌出来。哈里·卡内懒洋洋的低音单簧管独奏。领班从容不迫的动作赋予这家酒吧以独特的时间流程。
玛丽问领班:“只能放密纹唱片吗?”
“不喜欢CD。”领班回答。
“为什么?”
“太唧唧呱呱了。”
“你是乌鸦不成?”薰插科打诨道。
“可唱片不挺费时间的?——换来换去。”玛丽说。
领班笑道:“这可是深更半夜呦!反正不到早上没有电车,急也没用的。”
“这个老伯,说话就是别扭。”薰说。
“深更半夜,时间有深更半夜的流动方式。”说着,领班出声地擦然火柴点烟,“反抗也无济于事。”
“我叔父也有好多唱片,”玛丽说。“他说横竖喜欢不来CD的声音。差不多全是爵士乐,去玩时常听来着。那时还小,音乐听不大懂,但喜欢旧唱片套的味道和唱针落下时吱吱唧唧的动静。”
领班一声不响地点头。
“告诉我让·吕克·戈达尔的影片的,也是这位叔父。”玛丽对薰说。
“和叔父对脾气吧?”薰问。
“比较而言。”玛丽说,“大学老师,但总好像游手好闲似的。三年前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愿意的话请再来,除了星期天七点就开门。”领班说。
“谢谢。”玛丽说。
玛丽拿起吧台上放的酒吧火柴揣进上衣袋,挪下高脚椅。沿着唱片纹移行的唱针。倦慵而官能性的埃林顿音乐。深更半夜的音乐。
1:18
“斯卡伊拉库”酒吧。大大的霓虹灯招牌。从玻璃窗外就能看见的明亮客席。一张大餐桌旁,一伙大学生模样的男女高声说笑。同刚才的“丹尼兹”相比,这里热闹得多,后半夜都市夜幕的深度还没有抵达这里。
玛丽在“斯卡伊拉库”的卫生间洗手。此时她没戴帽子,眼镜也没戴。天花板的扩音器里低音淌出“宠物店男孩”(Pet Shop Boys)的旧日走红歌曲:《嫉妒》(Jealousy)。大挎包放在洗面台旁边。她用卫生间的液体香皂细细洗手,像要把沾在指与指之间的什么黏性物彻底洗掉。她时不时抬起眼睛看看自己镜子里的脸,然后关上水龙头,在灯光下查看十指,用纸巾“喀嗤喀嗤”揩干。接着,她把脸凑近镜子,以预测可能发生什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