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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而去
下来。“房子卖了。”我亲一下张妈妈。才说。

    “那你回台湾去就不回来了。”南施一面给我倒茶水一面说。

    “不回来对你最好,‘所有的书’——中文的,都给你。”知道南施是个书痴,笑着睇了她一眼。

    南施当然知道我的藏书。以前,她太有分寸,要借也不敢借的,这一回我说中文书是她的了,她掐住小强的手臂像要把小强掐断手一样欣喜若狂。

    “那么多书——全是我的了?”南施做梦似的恍惚一笑。我为着她的快乐,自己也乐得眼眶发热。

    张伯伯说:“那怎么好,那怎么好?太贵重了,太贵重了——”

    我看着这可亲可敬的一家人,想到他们身在海外那么多年,尚且如此看重中国的书籍,那种渴慕之心,使我恨不能再有更多的书留下来送给他们。

    那天中午,当然在张伯伯的餐馆午饭,张伯伯说这一顿不算数,下一次要拿大海碗的鱼翅给我当面条来吃个够。

    城内的朋友不止中国同胞,我的女友法蒂玛,接受了全部的西班牙文的书籍和一些小瓶小碗加上许许多多荷西自己做框的图画。

    “你不难过吗?书上还有荷西的字迹?”法蒂玛摸摸书,用着她那含悲的大眼睛凝望着我。

    我不能回答,拿了一支烟出来,却点不着火柴,法蒂玛拍一下用她的打火机点好一支烟递上来。我们对笑了一笑,然后不说话,就坐在向海的咖啡座上,看落日往海里跌进去。“想你们,怎么老不在家?回来时无论多晚都来按我的门铃,等着。EChO。”

    把这张字条塞进十九号邻居的门缝里,怕海风吹掉,又用胶带横贴了一道。

    我住二十一号。

    我的紧邻,岛上最大的“邮政银行”的总经理夫妇是极有爱心的一对朋友,他们爱音乐,更爱书籍。家,是在布置上跟我最相近的,我们不止感情好,古文化上最最谈得来的也是他们。假日他们绝对不应酬的,常常三个人深谈到天亮,才依依不舍的各自去睡。这一趟回来总也找不着人,才留了条子。

    那个留了字条的黄昏,玛利路斯把我的门铃按得好像救火车,我奔出去,她也不叫我锁门,拉了我往她的家里跑,喊着:“快来!克里斯多巴在开香槟等你。”

    一步跨进去,那个男主人克里斯多巴的香槟酒塞好像配音似的,波一下给弹到天花板上去。

    我们两家都是两层楼的房子,亲近的朋友来了总是坐楼下起居室,这回当然不例外。

    “对不起,我们不喜欢写——信。”举杯时三个人一起叫着,笑出满腔的幸福。他们没有孩子,结婚快二十年了,一样开开心心的。

    谈到深夜四点多,谈到我的走。谈到这个很对的选择,他们真心替我欢喜着。

    “记不记得那一年我新寡?晚上九点多停电了,才一停,你们就来拍门,一定拉我出去吃馆子,不肯我一个人在家守着黑?”我问。

    “那是应该的,还提这些做什么?”玛利路斯立刻把话拨开去。

    “我欠你们很多,真的;如果不是你们,还有甘蒂一家,那第一年我会疯掉。”

    “好啦!你自己讨人喜欢就不讲了?天下孀妇那么多,我们又不是专门安慰人的机构——。”玛利路斯笑起来,抽了一张化妆纸递过来,我也笑了,笑着笑着又去擤鼻涕。“我走了,先别关门,马上就回来——”我看了看钟,一下子抽身跑了。

    再跑到他们家去的时候,身上斜背了好长一个奈及利亚的大木琴,两手夹了三个半人高的达荷美的羊皮鼓,走不到门口就喊:“快来接呀——抬不动了,克里斯多巴——”

    他们夫妇跑出来接,克里斯多上是个乐器狂,他们家里有钢琴、电子琴,吉他、小提琴,大提琴、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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