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7.3
难道没钱的穷人都得把老婆孩子扔了?再说你也不是没有钱,怎么就能把我们甩给包家当保姆?能怪人家对我们不好吗?你都不管自己家人的死活,人家管得着吗?”
顾秋水跳起来,说:“敢情你是来替你妈讨账、报仇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打死我吧!”然后像个泼妇那样往吴为身上撞。
吴为本想说:不,我不是来讨账的,我就要坠人深渊了,哪怕一根稻草现在对我也至关重要;而你我之间不止一根稻草,还有血液中那根比稻草结实一点儿的线呢,我就是来对接这根线的。
可是吴为打住了,她能指望眼前这个瘪三一样跳来跳去的男人拯救她吗?
不是吴为不肯饶恕、不能忘记顾秋水的罪恶,而是顾秋水自己不让她忘记。听听他刚才说的;话,她怎么能和这样一个人握手言和?事到如今还不肯承认一点自己的罪过,母亲是白为这个狼心狗肺的人“受”了。还是丢掉幻想,准备斗争吧。她下斜的目光扫视着这个在她身旁跳来跳去的小男人,淡淡地说:“一边儿待着去,少往我身上靠。别说我不是来讨账的,就是来讨账、来报仇,又有什么不可?而且这个账算得过来,你又赔偿得起吗?我告诉你,你毁了我的一生!”
那个赤身裸体,裆里悬着一根说红不红、说紫不紫的鸡巴,随着他的拳打脚踢荡来荡去的瘪三男人,重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甚至又有了尿裤子的感觉;还有那个两岁时的楼梯,也同时在眼前闪回……但她毕竟不是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了。诉苦是原谅的前奏。对如何毁了她一生的这个狗男人,呆为绝对不想再费一句话,只想再刺他一匕首:“你蹂躏了我妈二辈子,可到现在还这个态度!她是太善良了,从不记恨你,最后还让我想办法把你弄回北京,要不是她逼着我去为你张罗回北京的事,我才不去呢!老实告诉你,禅月根本不让我认你这个父亲,她也不会认你这个姥爷!”
顾秋水转身跑进厨房,拿来一把菜刀上下左右挥舞着,说:“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他的现任妻子上去阻拦,顾秋水撒了疯地把她推开,说:“有你什么事?你再拦我我就打你啦!”
吴为扬着下巴说:“几十年过去了,想不到你还是个兵痞。你打她干什么?你有什么本事?这一辈子就会欺负女人。算你运气,居然有那么多女人甘愿为你贡献自己、牺牲自己。瞧这把锈迹斑斑的菜刀,亏你拿得出手,也不嫌寒碜,还算征战沙场的军人呢。我为什么要打你、杀你?我看不起你就够你受着去了。你当我是我妈?你当我还是那个任你提溜着两条小腿儿,扔到门外去的那个小女孩儿?!”她背上自己的行囊,一分钟也不多留,一声“再见”也不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知道,到死,他们也不会再见了。这两个在世上备觉飘零的人,注定不能对接他们血缘上的那根线了。
她很平静,知道这一走,自己的时间也快到了。
小城离车站很远,吴为行走在没有灯光也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冬夜中,像行走在茫茫的荒原上。她边走边想,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再也找不到一根可以拽住她的线了。
这本是一个让你死了心才能活下去的世界——你从没有过父母,没有过情人、丈夫,没有过兄弟姐妹,没有过子女,没有过朋友……可吴为就是死不了心,最后的吴为不疯又能怎样?
回到北京不久,吴为就接到顾秋水的来信:信上写着: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你不也是一嫁再嫁;乱搞男女关系,甚至还有个私生子!让胡秉宸的老婆告到中央,告向社会,告上法庭吴为放弃地一笑,作为一个父亲,顾秋水是永远不会知道他对自己女儿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也永远不会懂得她对他的仇恨了。‘进而她更是铁了心地想,禅月永远别回中国才好。
禅月读大学时,有个男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