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7.2
真是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件大衣还可以当点儿钱,等我以后有了钱肯定给你。”马文忠提出借钱时还有点恶笑的脸,马上拉了下来,他觉得这个看起来老实的叶莲子生生不给他面子。可他也不能掀开她的箱子搜查,只好扯过那件大衣,说:“我要不是急着等钱用,也不会张这个口,好吧,大衣我先拿去,钱的事儿以后再说。”
这件大衣像马文忠向叶莲子“借”过的钱一样,从此销声匿迹。
这里不得不对cladnet,也就是竖笛,也叫做单簧管或是黑管那个乐器,作一点赘述。
与其他木管乐器的发音完全不同,它能使八度上的泛音不只在八度上,而是在十二度上发生,是木管乐器中性能最高的乐器,即便比它音域广阔的乐器,也不能比它发出更好的效果,尤其在控制渐强或是渐弱的时候。
而降B调的移调单簧管——也许称它为“黑管”更符合以下行文的听觉效果——它的音域可以从低音谱表第三线的D音开始,吹奏三个半的音程。
特别是它的低音部分,音色消沉、悠远、辽阔而神秘,中部音色优美而洒脱,高音部分尖锐而狂野。所以在管弦乐器中,它的表现力最为自由丰富。当叶莲子如萧萧落木在塬上飘零的时候,当零孤村的日子,于叶莲子不过是一阵又一阵黄风,掀起一层黄土掩盖另一层黄土的无穷反复,她就是这样一支在低音区徘徊不已的黑管。像一支配置失衡的交响乐,这支循规蹈矩的黑管,在低音区实在叙述得太多、太久,为什么它就不能从各路乐器慢板沉滞的叙述、铺垫中,突兀而锥心地挣扎出来,给它们来一个finalt,飞扬、飞升、萦绕,最后不是消散而是凝固在苍穹,只留下定音鼓,在那个广下面,为她的坚忍一下下叩击出行文的重点?
有什么能像那个的不甘、吁求和尖啸那样,为不会呼救的叶莲子,喊出她的无助?!
这件穷叶莲子所有的大衣,却使马文忠感到深受愚弄。而秦老师的义正词严,对赵老师如风过耳,对吴为的那顿毒打,仍然不足以消解他的心头之恨。这两个小男人,双管齐下到朱校长那里连告状都算不得,而是说了不少这个女人的“小话”。自然是“寡妇门前是非多”的小话。
他们的小话,不能说事出无因。
顾秋水把叶莲子扔在宝鸡“工合”以后,陆先生的确给了叶莲子母女一口饭吃,可是生活上的很多琐碎,还得靠叶莲子自己解决,比如说挑水。东北女人似乎,都没有受过肩挑的训练,还有劈柴,诸如此类。住在隔壁单身宿舍的廖瑞鸿,身强力壮、为人和善,在吴为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担负起这些任务之前,常常帮助叶莲子买粮、买柴、担水。
对于叶莲子,廖瑞鸿知道的并不很多,只听说她的丈夫把她们扔了。
“工合”的待遇本来就差,可以说是宝鸡所有机关中待遇最差的一个。他一个人生活就很难维持,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就更难了。
她看上去总是郁郁不乐,永远穿着一件阴丹士林布的旗袍,虽衣着朴素,但庄重大方,容貌气度雍容不俗,看得出很有教养。多年以后,“工合”旧人也许忘记了叶莲子这个名字,却依稀记得那个穿着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人和她的音容笑貌。
“工合”的活动,叶莲子参加是参加的,看上去却很勉强。她也可以不去,可能又担心不去会让赏了她一口饭吃的陆先生不高兴。
偶尔可在阅览室见到她,翻翻书籍或杂志,廖瑞鸿瞟过她手里的读物,不过是《工合月刊》《工合通讯》,或是小说。
有时开晚会、舞会,叶莲子也带着孩子在旁边站站或是坐坐,自己却从不唱不跳。廖瑞鸿对这个不言不语的女人,充满莫名的同情,宝鸡又只有一条街,就是不想碰见,也会在街上常常碰见。有次到西城关的饭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