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5.1
。他问道:“这是谁的军靴?”
有人回答说:“是……是旅参谋长的。”
他用马鞭敲敲那双靴子,说:“旅参谋长不会有这种靴子,去把旅参谋长给我请来。”
东北军一旦编为正式军队而不再是“胡子”后,就设立了宪兵队监督军纪,每天有一班人在城里巡逻,枪上上着刺刀,手里拿着令旗和一头黑一头红的“红黑军棍”,遇到军人违反纪律就抓起来,,小错当街打一顿,如是强奸、抢劫,马上就地枪决。和国民党、日本人专门用来抓共产党的宪兵队不大一样。
曾经的东北军,实在想建成一支好军队。
底下人看出情况不妙,劝说道:“旅参谋长跟随老师长多年,打一顿军棍算了。”老师长就是包天剑的父亲包老太爷。
包天剑说:“跟随老师长多年也不行。”
先让战士把旅参谋长拉出去打了五十军棍,最后还是没能免去那一颗要命的枪子儿。
参谋长到底是绿林出身的汉子,二话不说站在挖好的坑前,一枪过去,黑影一闪,人就没了。刚才还在军棍底下,死去活来、皮开肉绽、乱弹乱颤的屁股,马上松弛地摊展开来,静享着一份有靴子帧、没靴子也好的宁静。
与上将军张作霖及其他东北军的元老不同,对参加过拒流河一战的士兵来说,最为震惊的不是郭松龄倒戈或张家军平叛胜利,而是郭松龄夫妇被就地枪决。
喜欢读书的顾秋水,虽因无人指点读得非常杂乱,但基本上还能分辨是非。他景仰这位参加过同盟会和五四运动,投身辛亥革命又为振兴东北军出过大力,倡办讲武堂以提高东北军素质的郭松龄;不胜惋惜郭松龄反对张作霖军阀专政,主张消灭军阀混战,寻找民主政治途径的一场梦就这样破灭了。他依靠张家旧军队来实现这个梦想的路子,不是玩笑又是什么?
早就怀有篡权野心的总参谋长杨宇霆,一直把郭松龄视为篡权阻力,在郭松龄夫妇被捕后生怕情况有变,不等将他们夫妇押送沈阳听候张学良处置,立即下令就地枪决。不管郭松龄夫妇信奉什么政治主张,与所有为理想献身的人一样,死得很是英勇。他们没有高呼什么口号,那无声的从容,是一个军人最为倾心的视死如归。
行刑时,顾秋水与他们相距不过十米,他看见拿过燕京大学毕业文凭的郭夫人,中弹后拼却最后一点力气,爬到郭松龄身旁牵住他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也以为,这一乎叛事件,随着郭夫人咽下的最后这口气落下了帷幕。
没想到郭夫人在流尽最后一滴血,人人以为她的生命已然了结之后,突然又翻过身来,将面孔朝向天空。
在军阀队伍里当兵的顾秋水,难免不沾上兵痞的习性,面对此情此景,头一次思考一个兵痞不大会考的问题:是什么力量使一个生命已然了结的女人,又翻过身来将面孔朝向天空?顾秋水还得知,在乎叛的庆功宴上,张学良和所有赴宴的老将们一一碰杯,对他们在这一场兵戎相见的叛乱中对张家军的支持表示安抚和感谢,却越过在这次子叛中立了大功,正向他举杯的杨宇霆,既没有给杨宇霆敬酒,也没有喝杨宇霆的敬酒。郭松龄迫走滦州、起兵倒戈,不能不说事出有因。这个得宠于张作霖,实行军阀专政、吞蚀军饷、贻误战机、图谋不轨、腐败军风的杨宇霆,可能是个关键。
杨宇霆的那杯酒,无颜回旋地停滞在半空。沉醉在乎叛功绩中的杨宇霆,却没有嗅到那杯里的酒香顷刻之间发出了血腥。
对叛将郭松龄,张学良一直难于以仇相向,反倒因失去这一员与他共创新式军队的爱将耿耿于怀。他保住了起兵倒戈的所余将土,正是这些人,在东北军进关后以及在西安事变中,成为他依靠的骨干。
这小小的广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