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步还没有眉目呢,先得解决第二步。”
“第三步当然也得事先筹划,”严仲平觉得周为新的语气太尖锐了,便来作一个缓和。“找厂址,找房子,我已经托了淑芬妹,妹夫在汉口有工厂,人头地面都熟。我还托了大华的总经理罗任甫,他五天前到汉口去了,前天志新妹夫来过一个电报,说的是:各事都有门路,不日定见分晓。”
“什么?汉口?”伯谦那胖脸上的细鼻子一皱,双手拍了一下。“仲平,我不是讲汉口!到汉口去准备厂址,可说是迂阔不通时务。”
“那么,重庆怎样?”周为新似乎也熬出一点耐性来了,他把手里的帽子放在沙发的背脊上。
“当然也不是重庆!”现在倒是严伯谦表示着不耐烦起来。“就在上海两租界。”又用力重复一句:“两租界的安全地带。”
周为新皱着眉头,又把帽子拿在手里了。
严伯谦的意思现在仲平和周为新都已经弄明白了。严伯谦这主张,倒也未见“新奇”。三四天前,“上海工厂联合迁移委员会”议决了迁移各厂到内地的具体办法,当时大家并无异议,但后来人言藉藉,都说有些意存观望的厂家想出了一条“将计就计”的对策:先向政府领了津贴,把他们在南市、闸北、杨树浦各该危险地带的机器、原料,乃至成品、半成品,都迁到两租界,找房子保藏起来,然后再“看风行船”。那时候,严仲平也和其他工业界进步人士指责过这种意图,认为这是破坏了政府的“工业动员计划”。
“那是不妥的,”仲平说,“我不能以今日之我反对昨日之我。”
“什么今日昨日,”伯谦看了仲平一眼,冷冷地回驳,“也得看看明日。也得估量事实。啊,周工程师,拆卸工作能够如期完成么?”
“这个,我有把握,我负责!”
“对,你负责,你有把握。”严伯谦又淡淡地一笑,踱了一步,仰起他那胖脸,又问道:“然而,周工程师,你有没有把握说,在你自定的限期以前,苏州河这条水路不会发生阻碍?”
周为新的忍耐差不多到了顶点了,特别是严伯谦的官僚态度损伤了他的自尊心,他也傲慢地回答道:
“苏州河如果不通了,那就改变路线。”
“哦,改变路线!”严伯谦沉吟一下,态度倒客气些了。“但是,交通工具永远是不够的,何时可有,谁也不敢担保。如果交通工具还没弄好,第二条路线可又断了,那时候又怎么办?”
“因此我们不能浪费时间。”周为新捺住了火性回答。“交通工具无论如何是得赶快设法。现在交通工具已经归政府统制了,政府不能不负责。”
严伯谦不以为然地摇着头,却不作声。
“可是,”仲平突然问,“上海的战事究竟能支持多久呢?”“这又是谁也不敢负责回答的!”伯谦大声说,两手一摊。“然而,外交上有个消息,——”他机密地把眼睛一睒,“也许急转直下,来个惊人的变化。那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今天的一些计划自然都成了陈迹。”
“是不是英美法三国要联合采取强硬的措置了?”仲平急忙追问。
伯谦笑而不答,踱了一步,看一看手里的雪茄,擦一根火柴再把它点着,慢慢喷出一口青烟,然后把他那肥大的屁股埋进了壁炉前的沙发里,一板三眼地发起议论来了:
“抗战抗战,人人会喊,然而喊是喊了,却不想想这样一件大事,头绪纷繁。我们自己只顾喊的高兴,外国人却替我们捏一把冷汗。现代战争是立体战争,现代战争是比赛工业,比赛技术;我们有什么跟人家比赛?……”猛吸了一口雪茄,肥脑袋一晃,语气便一转,“不过,既然打开了,事成骑虎,只有干!然而,知彼知己,也应当明白蛮打决不是办法。一句话,军事所以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