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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法子使他不敢强暴。况且,只要他肯就我的范围,服从我的条件,就让他达到了目的,有什么要紧?旧贞操观念我们是早已打破的了,可不是?”

    徐女士嘘一口气,不作声;她料不到她的女伴会有这样的居心,她觉得这样的见解不能赞同,但又想不出适当的回驳。少停,她转过话头来含着讥讽的意义问道:

    “你的范围,你的条件,也是到那时再定罢?”

    “也许。但原则是现在就可以定下的:要使他做我的俘虏!”

    一面说着,梅女士抄出臂膊来拥抱了徐女士,很轻松地笑起来。

    “倒不料你是个只问目的不拘手段的大野心家,女英雄。”

    话刚出口,徐女士突然狂笑着喘不过气来;她的最怕人触着的腋下已经被梅女士攻进了半只手。于是笑声和扭拒代替了低低的耳语,散放在寂静的四个榻位的小室里。虽说是四个榻位,照例有两个是空的;另一个床上的两位同衾者,此时正在絮语,便也笑着高声喊道:

    “爱人们,静些哪!免得舍监来干涉!”

    徐女士挣扎着驱走了攻进来的半只手,翻过身去,很警戒地缩紧了两条臂膊,嘴里说“不要再惹我”,就装起鼾声来;一会儿,果真睡着了。杂乱的思绪却包围了梅女士,久久不能成眠。

    韦玉的将来怎样?会不会演悲剧?这个由徐女士新提出的问题,渐渐地很固执地重压在梅女士的心灵上了。独自静坐看书的时候,她常常看见韦玉的瘦削苍白的面颊,温和的疑问似的眼睛,从字缝里浮出来。她很惊讶着自己的忽然变为神经质,然而无法解除灵魂上的重压。她仔细温理从最初以至现在韦玉对于她的态度,她又回忆到他们俩丱角时代同在家塾中读书的琐事,她承认,透骨的爱早已把他们俩胶结成一体,但现在,韦玉好像是临阵脱逃了!好像是一个不愿战的兵士用自杀来消极抵制了!自然韦玉这种行为的动机是要顾全她的“幸福”,却也因此而更使梅女士感得了良心上的责任。在苦闷的包围中,她恨着韦玉了;她终于写了封信去,像严父申斥没出息的儿子一般愤愤地批评了韦玉的意见的不当。

    回答是一次伤心的会晤。韦玉颤着声浪替自己辩护,替梅女士的将来祈福;他反复说,只要梅女士心里有他,便是他最满意的了。“自杀”的话,他极端否认;但是也接连好几次提起了他的肺病。

    那天散课后,梅女士喟然对徐绮君说:

    “如果我所经验的就是‘恋爱的苦恼’,那么,苦恼的原因还不是有人阻止我们的爱,而是我们没有方法实现我们的爱;韦玉这个人,我不知道怎样批评他才好;有时我恨他,却又可怜他,爱他,敬重他。最能使女子痛苦的,也许就是他那样的人罢!他说有肺病,我想他还是早些死了倒好!”

    她又叹了口气,低下头去,忽然掉落两滴眼泪。为了这件事掉眼泪,在她是第一次,所以徐绮君女士也觉得意外。但梅女士仰起头来时,却又笑了。她挽着徐女士的臂膊一直跑到操场上看打球。

    接着又是考试来了。延长到两个星期。国文考试后,梅女士抽空回家去,方才知道韦玉在结婚那天忽然吐起血来,已经躺了三天了。据小丫头春儿说,昏迷中的韦玉曾经唤过梅女士的名儿。

    梅女士心里一跳,想起了徐绮君的预言。她打算去探视一下,但再三考虑以后,仍旧回学校去,勉强挨过了考试。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徐女士,商量着办法,可是得不到结论。

    短促的寒假在极深闷的空气中过去了。徐绮君的不回家,使得梅女士稍慰寂寥,然而韦玉方面的消息总叫她悒悒不乐。结婚后的韦玉把性情都变了;每天除机械似的办公而外,便瞪直了眼睛坐着或是躺下,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和他说话,一定得不到回答,有时还要惹起他的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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