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朝着天堂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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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归言语,乡土社会终不是能够让梅植根的土地。都市的繁华,是令乡村人新奇,但却不能使其忘却生养他的皇天后土。至于梅,也是这层道理。三月的风景,清秀而又迷人。天高地阔,水绿山黛,嫩叶枝头,桃红李白。往老君庙小学去的路上,青草茵茵,野花争妍,散发着浓烈得令人打噎的气息。走在路上,张老师说,好快哟,又到春天了。梅却不言不语,望着山坡上飞归的大雁小燕,脸上写了淡淡的凄怆。心里恋家的思想,自是不消说的。毕竟说来,其家境虽为贫寒,但到底是生长在都市人家,对于大自然的变化,更比乡村人能够多愁善感。十数年呆在这异地他乡,一封家书,两天就可从郑州寄往县城。从县城到张家营的不足百里之路,却需一周时间。遇到雨雪季节,上月初的信,这个月底勉强收到,也是常有的事情。她常说,有一天父亲病故,从现代化的邮电大楼拍封甲级电报来,待我收到电报,已经十天过去。揣着电报赶回去,父亲的骨灰也都凉了多日。所幸的是,并没发生这类事情。只是每每想来,在张家营了却人生,虽有不错的丈夫和孩子,却仍是断不掉她那举目无亲之感,一种身世飘零的想念,寒冬的穿沟风样袭着人心。也不知那些回城的同学,几年过去,到底有没有常人的生活。有的时候,她想,怎么就说我留在乡村不是幸事呢?可有的时候,又怀疑自己没能抗住孤独,早几年不结婚,没有孩子。就是自己是全国的最后最后一个返城知青,焉知就没有另外一番生活?没有工作,可以打些零工。没有房住,不是也有知青就把床铺架在知青安置办公室和街道办事处吗。
不过想想,也就归于想想。看到知青们几乎人人落泪的小说《今夜有暴风雪》、《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和《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时,已经是小说发表多年以后。知青们相聚时都不乐意回忆往昔,只淡淡问你工作在哪,结婚没有。对方不言,或者摇头,连这些也不消问的,更不要说谈论小说什么的。梅能看到这几本没有封面的杂志,还是八六年春节回家,在一个学写小说的同学家里见的。借来带回张家营,仔细品味地研读,仍旧落下许多泪水。推荐给张老师去看,张老师也如醉如痴,加上几篇别的知青小说,一并看完,夫妻躺在床上,梅问他有何感想,他只很老实的一句。
“那篇《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好些。”
问说好在哪里,答说那叫史铁生的作家还算理解农民。梅却没有这样感受。梅说《今夜有暴风雪》更好,张老师却没有同感。以此仔细去想,梅和张老师的分歧,不是后来,至少说这时已经开始。只是乡村家庭的温情,乡土社会的封闭,淹没了他们的分歧。以至后来说到分手,虽在张老师意料之中,却仍然感到突然。甚至连梅对自己的决定,也深怀内疚,感到自己青春尚存时候,对走想的不多。可到了临界不惑之年,却弃婆离夫,那么毅然,究竟是因了这个社会,还是因了自己,都压根说不明白。
后几年,张老师同梅去县城开会,买到一本《桑树坪记事》,报上说是知青文学的新发展,张老师爱不释手,梅却读不下去。再后来,社会发生许多变化,彼此谁也顾不上去读小说和争论文学了。
阳春三月,不使人能长期沉默的季节。花香扑进你的喉咙,连你打出的喷嚏,都有粉红的香味。小路上泼洒的阳光,被他们趟出哗哗啦啦的水声。这个时候,张老师对梅的思想,也并非一无所知。快到学校时候,张老师立在学校门口,说了一句梅意料不到的打算。
“我想考学。”
“考什么学?”
张老师说我们驻地偏僻,公粮能交到县里,县里的文件却走不到乡下。说老君庙小学不知,老三届的高中生早就考学考完了。轮到了不是老三届却是民办教师的人,年龄放宽三岁,分数线也适当降低。说去年全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