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的圆润嗓子所动容。
崔姑娘出场了。她前额覆着刘海,体态非常年轻。穿着浅蓝色的衣服。观众热烈地鼓掌,打从丹田发出典型、有力的“哟嗬”声。喝彩声像一串炸裂的爆竹。西安的观众热情又疯狂。崔姑娘熟练地向小鼓走去。她对台下的观众扫视了一下。她带着毫不掩饰的笑容看着观众,她的眼睛在灯光下闪亮。然后她收回笑脸,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热茶,之后转向和她一块出场的老头儿。等他调好三弦的音,她敲了三下鼓,观众渐渐安静了下来。她宣布要说的是“空城计”,这是叙述孔明凭智慧以空城计退敌的故事。这个故事早就说过千百遍,可是观众百听不厌。在对白中她扮演各种角色。完美的手势,清晰的声音,抑扬顿挫的语调带给观众意想不到的美感。整段故事都是以显著的韵律道出,由鼓声当节拍。她稍稍地改变了鼓声的节奏,就使得观众兴奋、心动。讲到情绪激昂的篇章时,她会突然大唱一首短短的歌。她的歌声一点都不像她的名字,圆润而不尖锐,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观众感到心情舒畅,尽情地欣赏这柔美的音韵。
在寂静里,李飞被音乐、歌声、诗句和少女灵巧优美的手势弄得神魄出窍了。今天的遭遇,晚饭时喝的一点酒,这女孩的声音,使他陷入沉思中。他很少让自己沉浸在这么慵懒、舒服的状态中。他只是在欣赏女孩说书的声音,却没把内容听进去。他的魂都飘到柔安的身上去了,想到她低垂的头、她的眼睛——那双深邃、黑亮得令人窒息的眼睛——和她的笑容。当他清醒时,才发现崔姑娘已经打住了。
表演结束后,文博站起来,示意他俩跟他走。他领他们到楼上的一个房间,敲敲门,发现年轻说书的姑娘正在跟老头子说话,原来他正是她爹。文博说,他特地来道贺的,如果姑娘有什么需要,他都会尽力帮忙。他建议姑娘在城里该去些什么地方看看,譬如说“戏剧学校”,那里是专门训练八岁以上的男童成为演员。
“这是你们头一次到西安来吧?”
做父亲的点点头。
“您的女儿真是棒极了,倒是西安亏待了她。”
老人虽有礼,但有些困惑。“我觉得观众对咱们很热情,很捧咱们的场。”
“观众是很好,但是那还不够。她应该要比现在更出名。你们要叫上流人士和大官都来听她表演。也该登个报,如果你们运气好,说不定主席还会请她到官邸表演呢。”文博热情地说。
“谢谢您的好意。我们这样也过得很好。”
“可是只要摸清门路,她应该会在西安造成轰动。这不需花什么钱。只要送几张招待券给一些显赫的人家就行了。茶楼掌柜的会替你们办妥。我开些名单给你们。”
他写下几个地址。杜家是其中之一,只是很简单地写着“东城大夫邸”。
他把那张纸交给老头儿,说道:“请老板去送票,下星期六晚上一定要保留几张好台子。我这位朋友是个记者,我会请他在报上写些东西。”
老头儿和崔姑娘颇为感动。
“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呢。”崔姑娘说。她才十七岁,在台下穿得很朴素。她的眼睛很明亮,脸散发着自然的光润。除此之外她就跟干活儿的女孩一样。她这一流的艺人不会装腔作势,也耍不起派头。和有分量的人打交道,是她们职业的一部分。
下了楼梯,李飞问他:“你为什么那么有兴趣捧她?”
“你真是白痴!我在帮你的大忙呀!何况我自己也想见见那位杜小姐。所以我挑了星期六,我希望杜小姐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