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四年·冬·北平
“一串红果,一串海棠。你……你要什么?”
正说着,忽念本来是拿来给怀玉的,一见了小姑娘,就忘了兄弟?手僵在二人中央。
志高惟有把红果的递与丹丹,把海棠的又往怀玉手里送,自己倒似无所谓地怅怅落空。
怀玉道:“多少钱?”
志高不可一世:“不要钱,捡来的。”
“捡?偷!你别又让人家逮住,打你个狗吃屎。我不要。”
当着小姑娘,怎么抹下脸来?志高打个哈哈:“怎么就连拉青屎的事儿都抖出来啦。吓?你要不要,不要还我。”
怀玉抢先咬一口,黏的糖又香又脆,个儿大,一口吃不掉,肉软味酸。冰糖碎裂了,海棠上余了横横竖竖正正斜斜纹。怀玉又把那串冰糖葫芦送到志高嘴边:“吃吃吃!”
“喂,吃呀。”志高记得还不知道丹丹是谁,忙问:“你叫什么名字?”
“牡丹。”
“什么牡丹?”
“什么‘什么’牡丹?”
“是红牡丹、绿牡丹?还是白牡丹、黑牡丹?”
“不告诉你。”丹丹一边吃冰糖葫芦一边摆弄着长辫子,等他再问。
“说吧?”
“不告诉你。”丹丹存心作弄这小猴儿。虽然口中吃着的是人家的东西,不过她爱理不理,眼珠故意骨溜转,想:再问,也不说。
“说吧?”怀玉一直没开腔,原来他一直都没跟她来过三言两语呢。这下一问,丹丹竟不再扭捏了,马上回话。
“我不知道。我没爹没娘。不过叔叔姓黄,哥哥姓黄,我没姓。他们管我叫丹丹。”
怀玉点点头:“我姓唐。”
“他早说过啦。”用辫梢指点志高。
“嗳,你辫子怎的这样长?”志高问。
“不告诉你。”
“咱关个东儿吧怀玉。嗳,一定是她皮,她叔叔揪辫子打她屁股,越揪越长。我说的准赢。”
丹丹生气了,脸蛋涨红,凶巴巴地瞪着志高,说不出话来,什么打屁股?
志高发觉丹丹左下眼睑睫毛间有个小小的痣。
“嗳?”志高留神一看,“你还有一个小黑点,我帮你吹掉它!”
还没撮嘴一吹,怀玉旁观者清,朗朗便道:“是个痣。”
“眼睑上有个痣?真邪门。丹丹,你眼泪是不是黑色的?”
“哼!”
“我也有个痣,是在胳肢窝里的,谁都没见过,就比你大。你才那么一点,一眨眼,滴答就掉下地来。”志高说着,趁势做个险险捡着了痣的姿态,还用兰花手给拈起,硬塞回丹丹眼眶中去。丹丹咭咭地笑,避开。
“才不,我是人小志大。”
“我是志高,你志大,您老我给您请安!”话没了,便动手扯她辫子。
志高向来便活泼,又爱耍嘴皮子,怀玉由他演独脚戏。只一见他又动手了,便护住小姑娘。怀玉话不多,一开口,往往志高便听了。他一句,抵得过他一百七十句。
“切糕!”怀玉学着丹丹唤他,“切糕,你别尽欺负人家。”
“别动我头发!”丹丹宝贝她的长辫子,马上给盘起,缠在颈项,一圈两圈。乖乖,可真长,怀玉也很奇怪。
丹丹绕到树后,骂志高:“臭切糕,你一身腌剌巴臜的,我不跟你亲。”
“你跟怀玉亲,你跟他!”志高嬉皮笑脸道。
怀玉不会逗,一跟他闹着玩儿,急得不得了。先从腮帮子红起来,漫上耳朵去,最后情非得已,难以自控,一张脸红上了,久久不再退。
怀玉抡拳飞腿,要教训志高。二人一追一逃,打将起来。既掩饰了这一个的心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