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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如花颤声对我说。

    “好好好,你不必讲,我都知道了。”

    我好像很明白,这种痛苦不该重现,连忙劝止:

    “如花,生命并不重要。真的。我们随时在大小报章上看到七十人在徙置区公园大械斗,挥刀乱斩。还有车祸、高空掷物、病翁自缢、赌男厌世、失恋人跳楼……难得有一个男人肯与你一齐死——”

    “我不想讲下去——”

    见如花忽地变了声调。我叹了一口气。

    “永定,找不到他,会不会……是他不肯见我?我很害怕,我——不要找下去了。”

    “怎么会?只不过机缘未至。”

    “但已经过了五天。”

    “还没到限期,对不对?皇天不负有心人,你可是有心鬼。来,再想想——”

    我无意中,瞥到她胸前悬挂着一样物事,在红烛影中幽幽一闪。

    “那是什么?”我朝她胸前一指。

    她拎起那东西,是一个小匣子。

    一个景泰蓝的小匣子,鸡心型,以一细如发丝的金链系着。

    她把匣子递给我。

    审视之下,见上面镂了一朵牡丹,微微地绯红着脸,旁边有只蝴蝶。蓝黑的底色,绲了金边。那么小巧,真像一颗少女的心。按一按,匣子的盖弹开了,有一面小镜,因为周遭黝黯,照不出我的样子,也因为周遭黝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如花用她的小指头,在那团东西上点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在掌心化开,再轻轻地在她脸上化开。

    这是一个胭脂匣子。

    “我一生中,他给我最好的礼物!”如花珍惜地把它关上,细碎的一声。就像一座冷宫的大门。

    “即使死了,也不离不弃。”

    但自她给我看过那信物后,也失踪了一天。也许她便自这方向搜寻下去。我一天一夜没见她,工作时更心不在焉。

    奇怪,日来总是有蝴蝶、花、景泰蓝、镜、胭脂,七彩纷陈,于我心中晃荡不去。奇怪。

    这种粤曲,连龙剑笙都唱不上任剑辉,何况只是区区一个五音不全的小何。肉麻得很。

    “你唱什么?真恐怖!”

    小何自顾自哼下去。

    我被他哼得心乱:

    “通常在月圆之夜,人狼都是那样嚎叫的。无端地表演什么噪音?”

    “我在作课前练习,”小何说,“今晚陪人去看雏凤。”

    “雏凤?你?”

    “唉,是呀,陪我女友,她妈妈,她姨妈……一张票一百元。还要多方请托才买得到。”

    “你不高兴,可以不去。”

    “不可以半途而废,追了一半,非继续牺牲下去。否则两头不到岸。”

    “麻烦你三思,才好用‘牺牲’这种字眼。你还哼?强逼收听恐怖歌声,本人誓割席绝交!”

    这好算牺牲?比起生命,光是挨一晚粤剧,已经是最微不足道了。

    “喂,”他不唱,便管起闲事来,“你与那凶恶女人冰释前嫌啦?”

    “当然。”我作得意状。在这关头千万不可稍懈:“天下惟一真理是:‘瘦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

    “永定,你岂是瘦田?是肥田;你那么有料,简直是肥田料!”

    与阿楚午饭后——此生不再光顾那间上海馆子了,只跑到上环吃潮州小菜。我们信步返向报馆,经过必经的嚤啰街。

    忽然间我想浪漫一下,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念头:不如我送女友一件礼物,好让她不离不弃。但送什么好呢?反正她不知道我东施效颦,我也想拣一个坠子,以细如发丝的金链系着,予她牵挂。

    整街漫着酸枝的气味,也夹杂樟脑、铁锈,和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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