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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和“暴民”。没有其他了。

    末了,菊仙捧出她的珍藏。是她的嫁衣。小楼见她趄,不舍,便一手抢过来。

    菊仙问:

    “这?你说——”

    “交什么?”小楼从床底下抽出一张塑料布:“你把它包好了,藏到水缸底下去。没事,新娘子的嫁衣,我舍得你也舍不得!”

    “我怕呀。”

    “别怕。有我。”

    菊仙蹲着包裹红裳,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小楼,你不会不要我吧?”

    小楼没回答。他拿起一瓶二锅头,倒入碗中,大口一喝。碗儿啪一声放下,酒溅洒了点。菊仙站起来,也端碗喝一口。小楼把心一横:

    “要!马上要!”

    “小楼,我这一阵很慌,拿东忘西。又怕你……,又怕我……”她喃喃地言辞不清。忙乱地,解着小楼的衣扣。小楼解着她的。

    菊仙含着泪,很激动:

    “——想再生个孩子,也——来不及了!”

    因着恐惧,特别激情,凡间的夫妻,紧紧纠缠,近乎疯狂。只有这样,两个人亲密靠近,融成一体,好对抗不详的明天。

    不是二锅头的醉意,是野兽的咆哮,要依靠原始的交合撞击,来掩饰不安和绝望。逃避现实。

    运动来了。

    无路可逃。

    两人来至蝶衣宅外。小楼拍打着门。

    “师弟,开开门!”

    菊仙也帮个腔:

    “蝶衣,我俩有话劝劝你。”

    原来蝶衣在院子中晾晒行头戏衣,把自己埋在一片奇花异卉,云蒸霞蔚之中,数天不曾表态。已是最后关头了。他不交,人家也来封,派征抑或认捐,反正是“分手”之日。

    他听得两口子在门外,焦虑而关怀,告诉他一句话:

    “运动来了!”

    “运动?”

    他不清楚这是什么。外面的戏究竟演到那一折呢?他们指的是鹿还是马?都说“从此”不再唱旧戏了,一切都无用武之地了。

    是必然吗?

    要不由人家毁灭,要不自己亲手毁灭。

    他决意不理会门外的伉俪。他才不需要劝慰。切肤、撕皮,是自家之疼。

    蝶衣缓缓地,用一把好剪子,先剪绣鞋,再剪戏衣。满院锦绣绫罗,化作花飘柳荡。任从小楼又急又气,他无言以对。

    一个人,一把火,疑幻疑真。他亲自,手挥目送,行头毁于一旦,发出嘶嘶的微响,瞬即成灰,形容枯槁,永难缀拾。……

    他痛快,觉得值!

    喉头干涸,苍白的脸异样地红。——我就是不交!我情愿烧掉也不交!

    辜负了师哥的关怀了,他不听他的。若果他一个人来劝,他也许打开了门,容他加入,二人赏火去。他有伴儿,就拒诸门外算了。

    微风吹卷,蝶衣嗅到空气中苦涩而刺鼻的味儿,戏衣有生命,那是回集体的火葬。

    ——但,不过一回小火。

    今天,剧团全体人员在会议室上学习班,学习毛主席对文艺界的批示。人人都是解放装,再无大小角儿分野,庄严肃穆认真地坐好,手持一本语录,一本记事部,这是一向以来的“道具”。

    但这不是一向以来的学习。

    剧团书记慷慨陈辞:

    “咱剧团演的是革命样板戏,不是旧戏,不能像旧社会般,灌输迷信,散播毒素,标榜身价——”

    书记一瞥小楼。他不知就里,只稳当的坐着,又一瞥小四,小四若无其事。他便继续往下说了:

    “最近,有人在闹个人英雄主义,演土匪,念白震天价响,淹没正面人物的光辉形象,这是在演译江青同志亲自领导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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