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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夕阳西下水东流
错在“痴”。不愿记得不想提起,心硬嘴硬,坚决地答辩:

    “没有人逼我,我是自愿的。我爱唱戏,谁懂戏,我给谁唱。青木大佐是个懂戏的!艺嘛,不分国界,戏那么美,说不定他们能把它传到日本去。”

    完全理直气壮,一身担戴,如苏三的鱼枷。

    不是为了谁。

    根本为自己。

    这样的不懂求情,根本是把自己往死里推。

    菊仙重新打扮,擦白水粉,上胭脂,腮红。棉纸把嘴唇染得艳艳的。有重出江湖的使命感。她的风情回来了,她的灵巧机智仍在。男人,别当他们是大人物,要哄,要在适当时候装笨,要求。

    她抱着那把剑,伴着小楼面见袁四爷。

    她知道蝶衣这剑打哪儿来。袁四爷见了剑,一定勾起一段情谊。把东西还给原主,说是怕钱不够,押上了作营救蝶衣的费用,骨子里,连人带剑都交回袁四爷好生带走,小楼断了此念,永远不必睹物思人——这人,另有主儿。……

    菊仙设想得美,不止一石二鸟,而且一石三鸟。

    她弱质纤纤,万种温柔。仿佛回到当年盛世,花满楼的红人。旧戏新演。

    袁四爷还着实地摆足架子,羞耻了段小楼一顿,以惩他不识抬举。小楼都忍了。

    ——谁知一切奔走求赦都不必了。

    意外地,在法院中,蝶衣毋须经过任何程序,被士兵带走。

    到什么地方去?

    无罪,但又不放。

    所有人都疑惑起来。全场哗然。——这个人根本一早勾结官府!

    其实他又去了堂会。国民党军政委员长官,到了北平。为了欢迎、致敬,政府以最红的角儿作为“礼物”,献给爱听戏的领袖。于是,什么法律就不算一回事了。

    一时间,“程蝶衣”三个字,又逃出生天了。他的唱词,仍是游园、惊梦。“皂罗袍”:

    百年不易的词儿,诉说着得失成败,朝代兴衰。国民党的命运,中国人的风流云散……

    菊仙一番铺排,怅然落空,如同掉进冰窖里。小楼身边硬是多了一个人。

    菊仙的身子一直好不过来,成天卧床,有点放弃,或者以此绾住男人的心。反正说不出常理来。

    蝶衣倒是前事完全不提,见二人各有所失,只得相安无事。

    这天见小楼喂药,他对菊仙那么的关怀备至,一脸胡碴子。失去孩子,更心疼大人。蝶衣很矛盾地,把一网兜交给小四,里面全网住大捆大捆的钞票,小四抓药去。蝶衣表示了心意,言语上却不肯饶。他也关怀地嘘问:

    “算了,这时局,孩子若下地,也过的苦日子,你还是歇着吧。”

    又不怀好意:

    “不然病沉了,就难好。怕是痨病呢。怎么着?”

    菊仙倒是冲小楼抿着嘴儿俏俏一笑,眉梢挑起战意:

    “往后,我还是要给你生个白胖娃娃!”

    有意让蝶衣听得:

    “唉,‘女人’,左右也不过这么回事!”

    非常强调自己是个“女人”。

    蝶衣附和:

    “谁说不是呢。”

    小楼道:

    “药都凉了,还吃不吃?”

    “你这堂堂段老板伺候我吃药,岂不是绣花被面补裤子么?”

    “对呀。可湿手抓干面,想摔摔不掉。”

    贫贱夫妻鹣鲽情浓,不把蝶衣当外人。他但觉自己是天下间多出来的一个。

    幸好小四回来了。

    他依旧提着那一网兜的金圆券进门。蝶衣趁机解围:

    “药买着了?”

    小四把钞票一扔,气道:

    “裕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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