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空间内夫妻的分床隔室,若非正闹离婚的两口子,彼此都难免会有种仿佛被相互虐待的感觉。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生气并没什么道理,于是也笑了,也抬起了他那边床。
“两道门能通过这张大床么?”
“没问题,我量过的。”
“你量得准么?”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呀!转!不是往你那边转,是往我这边转!真笨!抬,抬高!再转!现在是往你那边儿转!”
“我可告诉你,差一丝一毫也过不去。”
“给我闭嘴!”
“是不是应该先把那张单人床拆了,把小屋腾空?”
“这……”
妻子的提醒无疑是非常之及时的,也无疑是非常之正确的。正确得像真理一样。
于是两口子暂时放下大床,都到小屋去齐心协力对付那张单人床。小屋的空间太小,要想成功地在小屋里将那张单人床拆了,必得先将电视机和两只小沙发搬出小屋。也不能往大屋里搬。大屋塞满了,又势必影响一会儿搬大床。这个家没厅,所以只能往家门外搬,他们那么做了,看起来没几样东西,真往外一搬,一些平时用不大着的杂物,以及墙角床下的木箱纸箱,就都暴露在眼前了、单人床终于拆散,铁床架也搬到外边的楼道去了。楼道巴掌大的地方,堆放不下,有些东西就只得往楼梯上堆放。只剩下单人床的床板,靠着一面墙立了起来。两口子都已出了满身大汗,而且都有点儿气喘吁吁起来。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久没这么出力气地“劳动”过了。年岁不饶人啊!
当两口子重归大屋,妻子一屁股坐在双人床上,仰起汗津津的脸问他:“歇会儿不?”
他看出她是真累了,想歇会儿,但又希望歇会儿的话由他口中说出,他也有点累,却更希望早点儿把房间重新安顿好。
所以他说:“你很累么?”
妻子偏不说累,反问:“你就一点儿都不累么?”
他所问非所答地说:“我是替你考虑,你不急着上班去么?”
妻子看了一眼手表,终于站起来,不无抱怨地说:“都晚一个多小时了!行,那就不歇,接着倒腾。”
王君生马上跟了一句:“对对,还是你说得对,一鼓作气的好!”
听他那话,倒像是他在附和妻子似的。这使妻子白了他一眼。
不知从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天开始,两口子之间说话,不大像两口子了。暧昧多了,明白少了,像两个相互将就,唯恐搞僵了关系的同事了。王君生原本是急性子,妻子原本也曾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这样的一对儿夫妻,争执和争吵是免不了的,但那时你坚持什么,我反对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心里怎么想的,完全不必对方猜测,自己更无需乎绕弯子。争执和争吵,那都是很明确的,某一天晚上,他们又由争执而争吵。突然的,灯全灭了。灯一灭,两口子也就停止争吵了。妻子探身窗外看看,说别人家都亮着灯,肯定是咱们家的电表保险断丝了。玉君生就秉烛找保险丝。保险丝明明就放在抽屉里,却不见了。
“找保险丝是不是?”
王君生向儿子望去,半明半暗之中,儿子的背影,挺挺地坐在写字桌前。
“你知道在哪儿么?”
“在我手里攥着。电闸是我拉的,而且把保险丝弄断了。爸你再推上闸灯也不会亮的。”
儿子的语调异常平静,平静得使他听来冷冰冰的。
半明半暗之中,他的目光不禁的由儿子的背影转移向妻子的脸,妻子的目光也正望着他,脸上是一派半明半暗的不知所措。“你们接着吵哇。在黑暗中吵,也省得我看不惯你们的嘴脸。”
儿子语调依然。
当时的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