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量。接着找出一段绳子,量单人床,量小屋的门。再次走入大屋,量双人床,量大屋的门。
妻子并没理睬他的举动,站在厨房里,手拿半张油饼,一边吃,一边等着煤气灶上的一壶水烧开。
他说:“哎,跟你商量个事儿。”
妻子从厨房探出头,两腮嚼动着,耐心有限地瞪着他。
“咱们把大床移到小屋,把小床换到大屋怎么样?”
妻子喉部一蠕,一口油饼不大顺畅地咽下去了。他看得出,妻子吃得怪干的,显然是希望在上班前能喝上口开水。儿子的早餐是半截肠,一个煎鸡蛋,一袋奶,像许多家庭一样,儿子是重点营养对象。妻子不享受儿子那种优待,一般早餐是半张油饼一碗豆浆。楼下卖豆浆的外地人回老家去了,她就连豆浆也喝不上了。他和妻子同等待遇,半个月来天天的早餐是油饼和开水。偶尔换样,不过是油饼变油条。三口之家,如果每人的早餐都是半截肠,一个煎鸡蛋,一袋奶,他们是吃不大起的。或者不说吃不起这么难听的话,而说舍不得吃吧。妻子已半下岗,每月三百多元工资。三口之家一个月都那么吃下来,儿子的电脑就甭想买了,电视机和冰箱也甭打算换了,妻子更甭打算每年添一两件新款式的衣服了。四十四岁的妻子,对自己的穿着偏偏的越发上心起来。她的节俭是情愿的,有个人主义的目的。他却一直都希望每天吃和儿子同样规格的早餐,只不过这希望实在难以启齿。并且,自忖即使说出口了,也不会获得妻子的批准。
妻子喉咙通畅以后说:“怎么?你要一个人占据大屋呀?想得倒美!”
他说:“你看你这人,动不动就对别人的话产生误会。我能那么自私?能那么想么?把大床移到小屋,咱俩从此不就可以同床了么?”
妻子眨眨眼,似乎还是没能立刻领会其意。
他又说:“反正是万万不可以让儿子睡小屋的。得保证儿子在家里也有一个安安静静的学习环境是不?”
妻子点了点头。
“那你就快来动手和我搬床呀!还愣着干什么?”
“可,我再耽误几分钟,上班就该迟到了!”
“不迟到不是每月也照样三百多元么?”
“可如果再迟到,也许就……”
“你别罗嗦了行不行!”
他不禁恼火起来,冲妻子大嚷一句,他知道妻子想说的是“就轮我下岗了”。正是由于妻子想这么说,他才恼火。
妻子一声不吭,放下手里的油饼,走到大屋听从他指挥。
“你把手上的油擦擦!”
妻子就从床上抓起条枕巾擦手。
他看了更加来气,吼道:“你怎么用枕巾擦?”
妻子说:“你从来也不洗东西,你凶什么?”
他说:“擦上了油能洗掉么?”
妻子说:“你没看电视里的广告哇?新一代的‘活力二八’,半瓶子油倒在这条枕巾上也能洗干净!”
他气得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妻子却扑哧笑了,反而催促他:“快点儿,快点儿!我听你指挥。依你也好,我没意见:省得我每个星期六半夜三更的偷偷溜到小屋去就合你那点儿需要!”
他刚抬起一边床,听了妻子的话,又放下了,目光很凶恶地瞪着妻子。
妻子赶紧又笑道:“你干嘛这个样子看着你老婆呀?开句玩笑都不成了?好好好,不是我就合你。我承认我也有那点儿需要行了吧?”
于是她弯下腰去先自抬起了她那边床。
他看出妻子内心里其实是很为他的英明决策所鼓舞的。决策无论对于他还是对于妻子,明摆着好处大大的,而且早都是各自的夙愿。分床其实比分居强不到哪儿去,在三十余平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