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的关系
的情书躲在那家伙汗湿的手中扮鬼脸。他也在被窝里做了个鬼脸。他想至少要过几天假情书才会败露,收拾那家伙其实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只苦了八妞儿。她蒙受了不白之冤。八妞儿才十七岁,她还不知道约会是怎么回事呢。W曾经被八妞儿叫去逮他们屋里的老鼠。八妞儿的屋子也像八妞儿一样杂乱无章,疯疯颠颠。他就喜欢墙上贴的一张杨柳青年画。有个金娃娃骑在一条红鲤鱼上欢欢喜喜大闹冬天。“儿子、女儿。”W看着金娃娃咧开嘴笑。八妞儿说,“你又叨咕什么呢,傻子。”W问八妞儿,“你墙上这娃真好,是男娃还是女娃?”八妞儿开始说是男娃,又改口说是女娃。后来性急地乱摇辫子,红了脸。W就安慰她,管他是男是女呢,看着暖和就行了。八妞儿的茅草屋顶下只有两个人,他和她。W觉得他的耳朵不像平日那样疼。他开始施展多日来苦练出来的捕鼠术。他把一碗剩饭浇了香油放在屋角,碗上拴了一根粗麻线紧拽手中,等待八妞儿的老鼠闻香而动。“我们屋的老鼠咋这么多呢?”
“多吗?肯定全是些男老鼠。”
反正八妞儿经常听不懂男人的话。W笑着就真看见一只魁梧而英俊的老鼠跳上饭碗。他匀起手指把线一拽,碗如山峰压住了老鼠。那也许真是一只男鼠,鼠脚被压后还探在碗外强劲地挣扎。八妞儿欢叫一声上去观赏那只鼠脚,嘴里含糊地惊叹着什么。W问八妞儿,这捕鼠办法好玩吗?她没听见。她搓着手紧张地眨巴眼睛,突然高喊一声:“拿火柴!烧老鼠!”W对着满脸绯红的八妞儿愣了会,“烧……吗?”他掏出火柴盒交给八妞儿,然后睁圆眼睛注视她烧老鼠脚的动作。火苗子从鼠脚上喧腾而起时,W的耳朵一阵烧灼的疼痛,他护着破烂不堪的耳朵说:“八妞儿别烧了,你给我织副耳朵套好吗?”“你看鼠脚一烧怎么发黄了?”八妞儿说。“我给你毛线织,我还有二两丝棉。”W说。“天呐,老鼠爆炸啦。”八妞儿说着拍手蹦起来。W听见那只合扣的白瓷碗里爆发出一阵沉闷的呼啸声。他从来没听到过鼠叫声如此奇怪如此凄惨。那只孤独的鼠脚已经烧焦,它在八妞儿的胯下拼命踢蹬,仍然是有力度的。W在一股熏臭味中长叹一声,“八妞儿,我他妈的白给你逮老鼠了。”他把手里的麻线拴在八妞儿的床架上后,昏沉沉转了圈跑出门去。在八妞儿的屋檐下,W趴在窗棂朝里张望:八妞儿如痴如醉烧那只鼠脚,她的红脸膛还是挺可爱的。但W的呼吸道几乎被一股浓烈的腥臭灌满了,恶心难忍。他只得逃离八妞儿的屋檐下。外面风很大,耳膜炎患者W的耳朵让风一吹,痛苦得直想掉泪。这屋顶下原先是四人一家。初到伍家畈时大家都这么说。傻子还想做个光荣匾挂在门楣上。可后来发现那家伙买了烟藏在牛棚的草料堆里,夜里独自对牛抽烟。他有一本绝妙的好书锁在箱子里,每隔几天就取出来,躺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研究。就这样直到他睡着,那只手电筒总是忘了关,射出一道黄澄澄的光,照亮另外三个人。在另外三个人辗转反侧之夜,能听见那家伙在梦中鬼喊鬼叫:
八妞儿八妞儿八妞儿啊
“他当真了。”另外三个人说。
而八妞儿却蒙在鼓里。她跑来把鼻子压在窗玻璃上扫视四个人的屋子,鬼鬼祟祟地问:
“那家伙怎么,那家伙……”
其他三个人望着窗外心怀叵测。
“你们屋老鼠多吗?”“多,老鼠每天在打洞。”W朝泥地上猛一跺,他的脚就隐进去了,“老鼠打地道战。”
W从八妞儿的脸上掂量出她的手工编织本领。八妞儿确实不会织耳朵套子。他原谅了她也宣告这个冬天他的耳朵将要完蛋了。那家伙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脸色渐渐阴暗下来。他双手插腰,喉结在宽大的颚下跳动,敲出第一声愤怒的钟:“把东西交出来!”“你丢了什么东西,那本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