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牛轧糖
女孩说,我不怕雨,我怕。女孩欲言又止,她看见公共汽车在雨中的街道上蹒跚而来,女孩突然紧张起来,她在翘首以待的人群里撞来撞去的,竭力与那个人保持最远的距离,当公共汽车的车门打开时女孩奋力率先冲了上去,但她觉得有人紧紧拉住她的手,甩了几下都甩不掉,女孩吓得尖叫了一声,她睁大惊恐的眼睛侧过身,却发现那不是谁的手,那是一把雨伞,雨伞的伞柄恰恰勾住了她的手。
女孩坐在车窗前惊魂未定,那个穿马靴的男人还站在下面。她能看见他,还有他马靴上那个闪闪发亮的金属扣,她看见他隔着车窗朝她微笑着,那种微笑有点虚假,但看上去并不令人憎厌。女孩闭上眼睛等待着汽车发动的声音,汽车开动了,她发现那个人靠着站牌杆朝她眨眼睛,似乎在向她传递一个隐秘的信号,女孩扭过脸捂嘴一笑,现在她放心了,但是这个结果多少有点出于她的预料。
春天其实不是多雨的季节,在更多的阳光绚烂的日子里,女孩枯坐于钢琴前,一遍遍地弹奏着她最熟悉的曲子:但是女孩觉得窗外强烈的阳光妨碍了她的练习,她拉上了窗帘重新坐下来,纯净美好的琴声却仍然显得杂乱无章,于是女孩明白那不是阳光的缘故,是她的心里长出了一些杂乱无章的声音。女孩在钢琴的黑白键盘上看见了那匹飞驰的白马,看见了白马上一夕长吻的那对男女,甚至还看见了那双镶有金属扣的黑皮马靴。
母亲从厨房那边走过来,探询地盯着女儿,她说,你的钢琴越弹越差了,怎么搞的?这样下去怎么去考级?
谁说我越弹越差了?我只是有点烦了。女儿合上琴盖说,我想出去,出去玩玩。
去哪儿玩?母亲皱着眉问。
我去钟表店吧,替你把那张发票要回来,女儿有点局促地朝母亲笑着说,我一定能把发票要回来。
别来骗我,你骗不过我的。母亲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她说,你到底想去哪儿玩?
女孩怔住了,她的手指在钢琴琴盖上滑来滑去,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大声冲母亲喊道,我就是要出去,那部电影我没看完,我要把它看完!
母亲无疑是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她在女儿身旁茫然地转了个圈,小心翼翼地从各个角度打量了她一番,最后母亲说,你发什么火呀?我也没说不让你看电影,你要实在喜欢看就去看吧,要我陪你去吗?
女孩咬着指甲思考母亲的话,我不要你陪着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女孩脸上升起了莫名的红晕,我要一个人去,滑稽,为什么要你陪着去?
女孩又站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了,不管是雨天还是晴天,电影院门口总是站着不少人,地上也总扔满了瓜皮果壳,女孩目不斜视地穿过台阶上的一群青年,她脸上流露出一种夸大的严肃的表情,但是女孩从售票窗那里得到了令人沮丧的回答,电影院已经换片了,现在上映的是一部武打动作片,女孩难以掩饰她的失望,什么武打动作灯?瞎打胡闹,讨厌死了。女孩对着售票窗埋怨了一句转身就走。她走下台阶时有个青年跟在她身后说,要当场票吗?加一块钱就给你。女孩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说,讨厌,白送我我也不要。她听见那群青年在后面起哄怪笑,赶紧疾走了几步,边走边想,我怎么啦?怎么去搭理这种人了?滑稽,真是滑稽死了。
外面的电影海报还没有撤换,女孩看见那匹白马仍然在墙上扬蹄奔驰,白马上的那对男女也仍然在热烈地长吻,只是几天的风雨损坏了海报画面的色彩,马上的那个女人唇角似乎在淌血,而男人的那双黑皮马靴也被雨水洇成两块墨团,女孩在海报前逗留了大约两分钟,她觉得她该离开这里了,但是一种朦胧的期待使她裹足不前,也使她的脸色变得忽红忽白,后来她就听见了那种马靴敲击街道的声音,那个穿马靴的青年正再次靠近她,直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