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来到马桥镇
变的脾气,你要是想拍马屁不小心就拍到马蹄子上了。
那天傍晚表姐帮着我母亲做晚饭,我听见她们在谈论棉花,表姐对棉花的评价简直让我摸不到头脑,她说,棉花很聪明,棉花很懂事,她还说,棉花的皮肤很好,虽然黑了一点,但黑里透红,看上去多健康呀。
现在回想起来,我做表姐的卫兵其实只做了寥寥几天,我的位置很快就被铁匠家的女孩棉花挤占了,当然我也不很计较这事,一个男孩天天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女孩,本来也没什么荣耀。让我疑惑的是我们镇上有许多女孩渴望陪伴表姐,表姐为什么独独挑中了棉花?要知道镇上的女孩对棉花一直是嗤之以鼻的。
棉花天天跑到我家来,她的青草蓝子天天都丢在我家门口。棉花告诉铁匠老秦她去割草,但她在野地里三心二意地割了几把草,拎着篮子就偷偷跑我家来了。她每次都把一根或两根黄瓜藏在青草下面,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棉花和表姐在厢房里嘁嘁咮咮地说话,我也猜不出她们在说些什么。有一天我怀着一种类似捉贼的心情隔窗窥望,结果就看见了她们可笑而古怪的秘密。
表姐坐在镜子前,她的脸上贴满了一种绿色的小圆片,很快我弄清那不是什么化妆品,那是切得很薄的黄瓜片,我看见棉花一边切一边把黄瓜片往表姐的脸上敷贴,不仅仅是厢房里诡秘的气氛让我惊悸,表姐脸上的那些黄瓜片也让我头晕目眩,你想想吧,一个人的脸敷满那些黄瓜片会是多么怪异,那天表姐在我眼里就像一个鬼魂一样,所以我哇地大叫了一声,然后转身就逃走了。
据我所知,现在的城市女性已经开始使用黄瓜制品保养皮肤,商店里正在公开出售几种黄瓜洗面奶什么的东西,但是多年以前表姐以黄瓜片敷面的举动被我们家视为异端,我母亲认为她是在作践自己的皮肤,你怎么去听棉花的鬼话?那女孩疯疯癫癫的,她懂什么呢?母亲看表姐的脸色有点难堪,便换了一种方法开导她,母亲说,粮店里的素兰以前脸上长满了粉刺,可结了婚嫁了人粉刺就全褪了,现在谁见了素兰不夸她脸蛋漂亮?粉刺这东西又不是天花麻子,到时候自然就没有啦。
表姐没有听完母亲的疏导,她突然站起来跑进了厢房,木门的碰撞和插门栓的声音充分宣泄了她的恶劣情绪,我发现表姐最恨别人当她面说到粉刺这两个字,她肯定是以为别人在嘲笑她吧,我觉得她这种态度有点蛮不讲理,好像她的粉刺是国家机密似的,不管谁都无权提及。还有一点我也很有意见,表姐从城市来,照理该给我带些礼物,但她什么也没送我,不送也就算了,可我亲眼看见她把一盒包装精美的什么糖果塞在棉花的篮子里,那个可恶的柿子脸女孩,她嘴上说不要不要,最后还不是把那盒糖果拿回家了?
我当时认为棉花跟表姐这么热乎就是想混点糖果什么的,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完全改变了我对她们关系的看法,这件事也把表姐在我们小镇逗留的日子打满了问号。
那天早晨表姐告诉我母亲她要去冯镇,中午不回家吃饭,母亲觉得很纳闷,她说,冯镇离这几二十里地呢,你去那儿干什么?表姐说,不干什么,去玩。母亲说,冯镇就一条街,什么也没有,有什么可玩的?表姐的脸上立刻又有了受迫害的表情,她阴阳怪气地说,一条街也可以玩嘛,我母亲想到了什么,又是棉花来邀你的吧?母亲说,棉花那女孩缺心眼,鬼知道她带你去干什么呢。表姐这时候已经戴上了她的口罩,她说,你们不都说她缺心眼吗?反正她也不会把我卖了,她陪着我我放心。
棉花已经推着她家的自行车等着表姐了。我看着表姐跳上了自行车后架,两个女孩的背影亲呢地叠合在一起,一起消失在春天的晨雾中。我觉得她们的冯镇之行很神秘,尤其是棉花,她的柿子脸上充满了无以言表的快乐,我注意到棉花那天又穿上了过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