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掉一滴泪。
马脸青年突然大声说——竟然也是结巴:
哭、哭,哭给你们看?
警察们愣了,突然又大笑起来。腰鼓头警察对同伴说:
老孔、孔,抓了你的兄弟来来来了!
结巴警察有些恼怒,说:
去、去,去你娘的,老腰!
马脸青年的口吃使高羊猛然省悟,逝去的记忆像流水般注入脑袋:终于想起来了,这个马脸青年就是那位把县长办公桌子上的电话机砸得粉碎的愣头青。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把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女人推进来。老女人一腚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哭着,叫着:
天哪——我的天——活不下去了啊我的个老天——老头子啊你好狠心一个人撇下我就走了你显神显灵把我叫了去吧我的天——
女警察有二十出头年纪,留着短发,大眼睛,长睫毛,挺俊,一个鹅蛋脸热得红彤彤的,她大叫一声:
别哭!
女警察横眉竖目的样子把高羊吓得够呛,他可从来没想到女人会这样厉害。她穿着一双棕红色的皮鞋,鞋头尖尖的,跟儿高高的,腰里也扎着一根皮带,皮带上也挂着一把手枪。
高羊和马脸青年好奇地看着女警察。她似乎不高兴,斜着眼盯着他们。高羊赶快低下头去。等他抬起头时,女警察已经把一副墨晶眼镜架在了鼻梁上,遮住了眼睛。她踢了老女人一脚,说:
还哭,老刁婆子,老反革命!
老女人挨踢,尖哭一声:
哎哟——狠心的大嫚——你把俺的腚踢破了——
青年警察掩口而笑,逗乐道:
小宋,把腚都给人家踢破了!
女警察的双耳发红,对着逗乐者啐了一口。
老女人还在哭,老朱说:
方大婶子,别嚎了,能做就能当,哭有什么用!
再哭把你的嘴缝死!女警察威胁道。
老女人仰起脸,疯子般尖叫着:
缝死吧!你这个劈叉子,年纪轻轻就这么狠,等以后生个孩子也没腚眼!
警察们大笑起来。女警察又要去踢那老女人,被老郑拦住了。
高羊早就认出了,这个大哭大闹的女人是方四婶。
四婶想抬手擦脸上的泪,抬手时才知道手被铐住了,看着那亮晶晶的铐子,她又号哭起来。
老朱说:同志们辛苦了,吃饭吧!
附近的个体户饭店里那个专管送酒菜的小伙子一手提着大食盒,一手提着一捆啤酒,自行车大撒着把,飞一般骑到派出所门口,一脚踩住车闸,提着食盒和酒跳下来。
真好车技!老郑说。
天天送,练出来啦!老朱说。
小伙子提着食盒进来,老朱不高兴地问:
怎么才来?
小伙子说:喝酒的太多了,光你们乡里就是五桌,供销社一桌,银行一桌,医院一桌,光乡直部门就够我送的了,还有下边村里。
发了大财啦!老朱说。
掌柜的发财,我一个跑腿的,死活都是这么几个钱。小伙子揭开食盒,高羊看到满食盒的鸡鸭鱼肉,闻到扑鼻的香气,馋得直咽唾沫。
老朱说:伙计,先盖上,等我把屋子先拾掇拾掇。
你快点,我还要去北村王支书家送,来了好几次电话催了!小伙子说。
老郑说:把犯人找个空屋关起来。
老朱说:哪有空屋?
结巴警察说:把他、他们关到车上!
跑了找谁?
腰鼓头说:把他们锁到树上,正好树下有阴凉。
年轻警察说: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