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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疑是兵变


    后来他常常吞吞吐吐地到迺发五面前询问玉娟的情况。有时提到玉娟以后,又故意

    沉默地打住话头,表示千般万般的曲折、为难、恳切但又渴望。迺发五起初并没理

    会朱贵铃。以为老头想好事,心躁动一番,过过嘴瘾,劲头就会过去。并没当真。

    也不想当真。迺发五自己对女人并不感兴趣。年轻时,他也没想过什么“志同道合”、

    “共同奋斗”。后来发觉,女人太强了,就不是女人。而不强的女人,万变不离其

    宗,也就那么一回事。从那以后,他尤其忠实于自己那位小时候一度也缠过脚的老

    伴。家的舒齐、熨帖、安稳、无声,也是他引以为自豪的。后来朱贵铃更多地在他

    面前提到玉娟,他哭笑不得。他当面骂过朱贵铃,你个老臊羊。朱贵铃羞愧地苦笑

    笑,不肯罢休。迺发五时而恼怒、时而又觉得可笑,有一次就把肖天放请到木西沟,

    替朱贵针提了亲,要肖天放把玉娟嫁给朱贵针做填房。肖天放一听,脑子嗡的一声

    要炸开。连迺发五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他坐在迺发五对面,弯下那越来

    越显得臃肿的脊背,压迫着肥大的肚子,一只手抓住倚靠在凳沿上的手杖,一只手

    支撑在膨胀的膝盖头上。他穿着一件为了来见迺发五而特意让镇子上的那个苏州师

    傅赶制出来的的卡中山服。过分肥大,过分正经,有热汗和松弛多皱的皮肤,一层

    层相叠,耷拉黏湿密封沉闷。伤肢的残端又在抽疼。他清楚地感到全身的血都在变

    成脓,一起往伤肢的残端奔涌,于是那儿胀得无法挪动。他忿怒了三天,最后还是

    答应了这门亲事。既为了大来,对玉娟也不能不说是一条出路。还能让她继续留在

    天一身边吗?全家已经逼着天一娶了一个“二婚头”。据说这个已经生过四个丫头

    的“二婚头”,不管什么样的男人到她手里,她都能把他管住。捏住,又能把他伺

    候得舒舒服服。还能要个啥呢?玉娟开始只是不答应,只是不说话,只是哭,只是

    闹着要回哈捷拉吉里。吵得迺发五烦透了,只得让他家里好几个女眷看住她。她依

    然是哭,不说话,要回家,找亲娘。后来,有人从天一处要了一句话,把写着这句

    话的纸条交给玉娟。那纸条上写着:“听话。玉娟。么叔希望你活下去。”还带来

    三百元钱。玉娟关起门来狠狠哭了一场,再没闹腾了。当然,她不让朱贵铃碰她。

    朱贵铃一挨近她,她就脸如白纸。就想呕吐。心里直打颤。每次几乎都要晕厥过去。

    她知道么叔给她捎出三百元和紧着娶了那生过四个丫头的女人后,立即下令在镇上

    盖了七个澡堂。一个礼拜七天,他挨着个儿地去洗刷自己。就这些。

    不过朱贵铃跟玉娟至今没敢去正式登记。中间就碍着那个已经长得完全跟个大

    人样儿的小舅子大来。大来得知爹要把姐姐嫁给那个姓朱的糟老头,曾骑着马赶到

    木西沟来过一次。那天在姐姐的屋里遇见了那个糟老头,也遇见了爹。当然还有姐。

    粉红的床筛子。光净的黄漆地板。印着粉色花的玻璃杯和一盆塑料做的萝。大来挥

    舞着马鞭,在屋当间吭吭喘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像样的话。一到爹面前,他总是说

    不出要说的话。不仅仅是怕。该有的那份自信会突然消失。但今天再不说,姐姐就

    不是他的了。他不能没有这个姐姐。自从没了娘,是谁跟他在一起长大的?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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