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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来娘
牵着那四匹大狗,出来看。他们看见她光

    赤着两只脚,披着那黑布斗篷在雨地里哀哀地站着。在她身后清清楚楚地留着的脚

    印,分明是女人的。绕屋三匝。

    “天放,你这没良心的,你不认我,也得把你这一对亲骨肉亲血脉接进屋去。

    老大三岁是个女娃叫玉娟,老二不满周岁是个男孩能替你们肖家传宗接代叫大来。

    这大雨不是为他俩下的……”她哆嗦着喊到这儿,天放觉得不能再迟疑,再迟疑就

    不是人养的了。他推开爹挡住门的那只柴火棍一样干硬的手,夺下砍刀,扔到房顶

    上,冲到雨地里抱起三岁的玉娟和一岁的大来,把他俩交给早就想冲出来亲亲这一

    对可怜见的侄儿的大妹,就去搀大来娘。

    大来娘只想哭。只在哭。她浑身湿透,冰凉,已经连站都站不住了。她偎进天

    放宽厚火热的怀里,一个劲儿地躲那不让她躲的雨。天放抱起她时,发觉她无力地

    软垂下的脚,竟柔柔地朝他小腿上绕来。他暗自一震。骇然地想,难道她真是条蛇?

    但他没做声,也没敢朝怀里那一团软和和、凉嗖嗖的东西多看一眼。他赶紧往暗处

    走,不想让大弟大妹他们再瞧出个什么稀罕来吓着他们。不管她是个啥吧,她总是

    自己孩子的妈。她能喊出“三岁的女孩叫玉娟,一岁的男孩是大来”,她就肯定是

    那一年在索伯县城那窄长的院子里,在那竖着三面破旧大镜子的单间里,自己喜欢

    上的那个女人。就是条蛇,他也得抱回家。他忙进了自己的房,关上门,再细瞧,

    那绕住自己小腿的,根本不是条尾巴,只是她的黑斗篷的一条袍角。再看刚还在他

    怀里啜泣不止的她,竟疲惫已极地睡着了,睡得那么熟,黑黑圆圆的脸面上竟安详

    地流淌着粗糙的雨珠和晶莹的泪滴。细长的眉毛悉心地守护着那一对湿润的眼缝。

    那两个他曾一度十分熟悉而又久久陌生了的嘴角,在间歇的抽泣中,仍不时委屈地

    跷动。她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怕再有人夺去了他。他心疼。他觉得自己太对不

    住她了。他把她紧紧搂住,完全拥进怀里。大妹来敲门,说,已经给嫂子烧好了热

    水,快让她烫烫身子,祛祛寒湿。就那样他也不去开门。他不想惊醒她。他要让她

    好好睡,要用自己的体热,来悟干她周身的潮湿。不用细说,他也能想到,在没有

    他的这三年里,她经受的是怎样一番辛苦。他想不出,还能用其他什么方法来表达

    他对她的感激。老天爷啊,我肖天放总算有了儿子了!!!他只有一点也不放松地

    抱紧她,让她安安稳稳地不再抽泣。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只想做这么一件事,

    也只应该做这一件事。

    大来娘前不久才回到索伯县,仍住在那个窄长的大院里,还住在她过去那个单

    间里。她走这几年,这屋一直空关着。俗话说,人怕人踩,屋怕空关。空关起的屋

    最容易倒坍。奇怪的是,她那屋好好的,就像是老有人住着似的。院里的房客换了

    一茬又一茬。走马灯似的轮换。谁从这间屋窗前走过,总会有那种感觉,好像屋里

    有人。有响。有亮。忍不住朝里瞟瞥一眼。谁也没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我去把它租

    来住吧。竟然相安无事空关到大来娘归来。

    这大院后来让白家兄弟全包租了去。铁路那会儿还在热火朝天地修着。几乎所

    有的人都相信它会这样热火朝天下去。白家兄弟在索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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