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蛭
一句:“前一段,怎么老没见你啊?”肖天放忙答道:“我回哈捷拉吉里探家去了。”指挥长笑着点点头,鼓励地笑笑:“探家好。有时是得探探家……”接着就跟两位新来的驯马师,谈论那两匹马的事了。一直到要回联队部了,上了马车,盖上护腿的毛毯,摘下抚摸马时戴的细白纱手套,看见勤务兵来关车厢门时,才好像又突然想起一点什么,对勤务兵说了声:“等一等……”重新探出半截身子去,迎着掠过马场的凉风和细雨,叫住肖天放,问:“你父亲怎么样?”“还行……”“哦,真不容易……下一回探家,替我问他好。”车厢门关上了。马车辘辘地在风雨里远去,并且在湿润的草泥地上留下两条常常是不等距的车辙,留下一片怅恫给了还在期望着什么的肖天放。
我把这一切都当了真。我真的去砍。真的去吼。真的去阻拦。真的去跺脚。真的扭动。真的奔跑。但他们又有多少真的在对待我?
他忽然不想去取那手锯和军用背囊了。
他忽然想跟自己开个玩笑。
他忽然想做一件跟自己过不去的事。他还从来没敢做一件跟自己过不去的事,从来没有大声在人前说过这么一句话:“我就这么干了,看你能把我咋样!”他总是小心勤谨。他总是辛苦自己。他从来没玩过任何恶作剧。今天偏要做一做……他热血沸腾、疲惫已极。他就这样空手离开了潮湿的荆槐丛;跳上马背,向新兵营营地跑去,身上却像发着黄热病似的,格格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