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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没有疤痕的人
。吓得彭铁匠骂起人来:“要死 罢?要死莫死得这里!”后来大脑壳就真的像王成了。我们同东庆街的打过了,又打落星田 的,一直打到小古道巷。我们是十字军东征。我们只识弯弓射大雕。

    我们当然不同凡响。因为我们院子里的细伢崽都佩了一把刀。其实就是水果刀,是可以推出去又缩回来的那种推刀。和平哥哥最先买来一把。放在手掌心上,忽然握住,大姆指摁住一个小钮,刀身就刷地送了出来,在太阳下跳着一粒珠子样的光。我们好羡慕呵。和平哥哥就说:“干脆,一个人买一把。”这时候我们的父亲都从北方回来了。和平哥哥就从他爸爸的口袋 里偷了钱出来,带我们到中和堂药店隔壁的百货公司一人买了一把这样的推刀。我们在院子 的大黑门上拿粉笔画了靶子。我们开始练飞刀。我们都看过一部讲江湖艺人故事的电影《飞刀华》。里头有个人会玩飞刀,就叫飞刀华。于是我们都成了飞刀华。

    那天我的一个小学同学芋头走我们街上过身。他就到我们院子里头来找我玩。我们正在玩杂架。还有大脑壳他们。芋头说:“我没有子弹壳,我只有烟盒子。”

    “也要得,”和平哥哥说,“两个烟盒子兑一粒子弹壳。”

    芋头就从裤口袋里拿出一叠烟盒子来。

    后来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同芋头吵起架来了。可能是他少给了我烟盒子。也可能是他发输气 先开口骂人。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从口袋里训练有素地摸出了刀子,在那一瞬之间我把 刀锋推了出来。也是在那一瞬之间我的刀子扎向了芋头的手,因为这只手捏了拳头正打算朝 我脸上挥来。

    芋头比我高半个脑壳。我听得他一声尖叫,同时感到脸上溅了么子东西。他就捂着手蹲到了地上。呵呵呵,他的手指之间也冒出了红色的喷泉。

    我记得我很得意,朝地上唾了一口,说:“你以为我会怕你?你以为我会怕你?”彼一时我就只会说这一句话。我不会说别的么子话。

    大脑壳问我:“他是哪条街上的?”

    “不要你管!”我说。这是我说的另外一句话。

    芋头流了好多的血。他的脸白了。他缝了七针。他的妈妈跟我的妈妈是同事。他妈妈找来了 ,我躲在和平哥哥的家里。我开始有点后怕了。

    好多年以后,潘后街没有了。彭铁匠也死了。什么街景都没有了。这里变成了一个日杂品市场。人头熙熙,皆为利来,人头攘攘,皆为利往。原来的中和堂药店,现在成了证券公司。有一 天我从证券公司门口过身,恰好看见了芋头。我们至少有五年没见过面了。我们互相递烟,问 好。芋头下了岗,现在专门在股市里炒股。

    “赚了吧?”

    “赚是赚了点。本钱少呵。再赚也就是赚点小菜钱。”

    “能赚得小菜钱到手就不错啦。”

    “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他于是问我在哪里发财。还问我有没有遇到过别的小学同学。

    “想当年,我们就是从这条路上去上学的。”他回忆道。

    我于是问他,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们打过架。我戳了他一刀,流了好多血,还缝了七针。

    他脸上浮出困惑来。他显然把这样重要的耻辱都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我说:“不记得啦?不记得啦就看看手。”

    他把一只手举起来,左看右看,没看出么子来

    “那只。”我说。

    另一只手又被考察了许久。

    奇怪。他手上一点疤痕都没有。

    “想不起来了。”他有点惭愧地说。“真的想不起来了。不过你一说,又好像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真是有意思。很多人都忘记了往事。我凭么子要记住?有么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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