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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一种现代禅剧
向精神个人主义,最后是强烈自觉的自嘲。

    在《生死界》、《对话与反诘》中,这种精神个人主义靠禅悟支持。言语者之无法自己动作,而动作者无法言语,这舞台上的悖论象征了言语主体无法认识自己。但至少二者有可能相合,组成主体由迷到悟的二个相位。

    《夜游神》一剧中可以被当作《对话与反诘》中禅师化身的,是最后才出场的“老者”,他“醉”得只能说糊涂话:

    (老者持酒瓶上。)

    老者:还在这儿,干什么呢?梦游者:噢!(连忙一脚,将头咔哧踩碎了,回头)对不起。你问他脑袋是不是还在?

    老者:(不以为然)脑袋?谁的早晚也得掉,是脑袋总有掉的时候,还没有永远不掉的脑袋。

    梦游者:是这话,可你问的是你这脑袋是不是还在?

    老者:(扬眉)要不要再喝点?

    梦游者:(接过酒瓶就是一口,笑)你说你已经弄不清是你喝还是你这头在喝?

    老者:都一样,(举瓶看酒)喝掉的总归是酒。(将瓶子扔了)

    梦游者踩碎自己的头颅,是因为他害怕思索的自我,这本身可以成为-个超越自我的契机,如果梦游者能跟上老者的禅语式机心的话。可惜他对老者的一味傻笑不明其妙,最后恼羞成怒干脆行囚杀人。全剧看来直认了现代式的思想者从迷到悟、见性成佛之不可能。

    高行健第三阶段戏全是悲剧,全都以暴力终结。《夜游神》的暴力却直接施加于悟本身,取消自我超越的可能。在紧扼住老者脖子时,梦游者思索道:

    你血气方刚,不是他人的影子,你实实在在存在,在这无意义的世界,你哪怕也毫无意义,以无意义的反抗来对付这无意义的世界,也多少证实你这无意义的存在!(松手)

    (老者倒地,笑容依然凝固在脸上。)

    的确,“梦游者”不是他者的影子,而是自我的影子。是旅客的梦影,用暴力证明自己的实体存在,其结果是消灭了独立思考的自我。

    5

    剧作家高行健向来心里有一个戏剧理论家。他的剧本,是意图很明白的戏剧实验。他的创新,也是目标清晰计划周到。高行健剧本中没有即兴之作,甚至没有听从本能驱使而作的“任意性”段落。

    早在1995年,我就认为高行健的近期剧,其美学是禅式的,其目标是写意。当时我没有任何高行健本人的言论佐证,也没有听到他认可或否认;他对批评家一向来取“你评你的,与我无关”的“高姿态”,我不能指责他拒绝置评是不愿意赞同我。

    1997年高行健写出了禅宗六祖慧能传《八月雪》,这是高行健写的唯一一出京剧。高行健希望“不固守现成的唱腔与表演程式,音乐与唱腔均需另行创作,以便为传统戏剧寻找新的生命力”。也就是说,这是一出不完全依循程式的京剧。在最后几幕中,高行健从慧能圆寂转向世间僧俗诸生相:尼姑无尽藏成为一个浑身污泥的疯女人,始终困于解不脱的因缘;“这禅师”会劈砖;“可禅师”会棒喝;“是禅师”会口中喷火;“疯禅师”自称花和尚,百无禁忌,要求歌妓“本事统统亮出来”。而俗人更是乱成一团:歌妓从舞台下的乐池中唱上台,唱道“除非身为女子,和尚又如何能解?”作家则要求慧能大师给一个光圈;另一俗人则“不玩政治不玩股票”,而玩猫把戏。

    全剧结于佛堂猫叫,后殿火起,一派喧闹,乱成一堆,此时慧能从容圆寂,满山林木一下子变白,似为八月下雪。

    大禅师:散了,散了,各自营生去吧,此外不留人!参堂如同戏院,人走场空!

    写满台乱的群众场面本是高行健的拿手戏,从、到《山海经传》,再到《夜游神》,都是如此。而此二幕,写狂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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