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便从办公室出来,跟随林到走廊尽头楼梯拐角,见没有人来,两人便站住。林急匆匆告诉他,快回家准备一下,机关的红卫兵马上出发,要搜查他同屋的老谭的东西。他连忙下楼,拚命骑车,汗流浃背赶了回去,把他的东西全堆到他床上和床边地下。又急忙翻了翻老读书桌的抽屉,见到老谭解放前上大学时穿学生制服的一张旧照片,合影的一夥同学帽子上都有国民党的十二角白日标志的帽徽。他握在手里操成个纸球,出去扔到院外街上公共厕所的深坑里,转身回到院里,机关的小汽车就到了。
四名他机关里的红卫兵进到屋里,林也在其中。林知道他写作,却没有看过他的稿子,恋的是他,对他写的甚麽并不在意。她当然并非为他的稿子而来,放心不下的是他拍了她不少照片,并非怎样裸露,却也相当惹眼,是他们在西郊八大处树林里野合前後拍的,只要拿到一张,一眼就可断定两人早越过了同事乃至革命同志的关系。林是位副部长的小女儿,已婚,丈夫是军人,也老革命家庭出身,在军队的一个研究所工作,研制的不外乎火箭或甚麽新式武器。他对国防机密毫无兴趣,迷恋的是这位丽人,林比他还更主动,也更火热。
林故意显得十分轻松,大声嚷嚷:
“你这房里好小呀!也没个地方可以坐的。”
她分明来过,当然是趁老谭不在的时候,那时穿的连衣裙,领口开得很低,背上的拉链一扯,便可撩开亲到她的奶,不像这会儿改穿一身军装,松松一系的大长辫子也剪成了两把刷子,用橡皮筋扎著,部队女兵标准的发式—也是现今红卫兵的款式。
“你弄点茶呀,渴死啦!”
林还故意敞开房门,站在门槛上掏个小手帕直插,显然要让院里在窗後张望的邻居明白,他们来查抄的并非是他,把这番查抄也弄成像串门一样热闹。
他赶紧给大家泡茶。那几位都说不用,不用,可已经败坏了这场清查具有的森严的气氛。再说,平时大家都认识,没带红袖章之前看不出家庭出身的界线,彼此彼此,似乎是平等的。红卫兵的头儿大年,一个胖墩墩的嘎小子,平时午间休息同他一起打乒丘、球,他们混得还熟。大年的父亲是部队师政委,戴的是他老子的旧军帽,洗得浅黄发白,扎的也是现役军人都不用的旧皮带,更显出血统的革命接班人气派。
红卫兵刚成立的时候,他和一些非
“红五类”出身的青年也应邀列席会议。这大年崭露头角,骑坐在长桌的一端,对没资格入红卫兵的青年们说:
“今天来列席我们红卫兵会议的都算是咱们革命队伍的同路人!”还指名道姓冲他说,
“你当然也是!”以示不外。可他读过一联共党史一,知道
“同路人”到头来意味甚麽。这突然袭击要不是林通风报信,查到他这些稿子的话,他可不就毁在这小子手里了。
大年一时还没拉下脸;只是说:
“我们来查抄谭信仁的反动罪证,同你没关系,哪些是你的东西?都分分开。”
他也做出笑脸,诅:
“东西都分开了,还有甚么要帮忙?”
他们也就都说:
“没你的事,没你的事,哪是他的书桌?,”
“那张,抽屉都没上锁。”
他指点给他们,站到一边,这话算是他对同屋老谭能做的唯一的辩护,同时也就划开了界线。他事後才知道,就在他下楼骑车往这里猛赶的时候,机关大楼的前厅里贴出了红卫丘一的通令:
“揪出历史反革命分子谭信仁!”老谭就此隔离在机关大楼里,失去人身自由。
他们翻出了谭的笔记本、译稿、信件、照片和英文书籍。谭业馀翻译点英文小说,也都是亚非作家颇为革命的作品。可有本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