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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4)
。衣服换得很勤,李玉媛吃力气喘地替她洗了,她还要查查洗得干净不干净。年轻人的眼睛尖,毛病当然一挑就挑出来。于是就笑话李玉媛,说人都快老死了,连洗衣服也没有学会。当时的社会风气,确实已经起了变化。像周吉娣这样的青年妇女,都明白一个人在家庭中的地位,要靠能赚多少工分。所以,原来的封建婆媳关系,往往就成了新型的婆媳关系。如周吉娣和李玉媛便是。到了这个地步,在旁人看来,李玉媛也够可怜的了,但是她并不这样想,她有她的精神支柱。说到话头上,她还硬梆梆表白说:

    “从此不碍了。儿子、媳妇都能干,正好一对,再也不用我担心。”

    她还是太乐观。担心的事儿并没有完,它就找她来了。

    找她的那天黄昏,晚饭吃得迟了一点,已经不得不开电灯了,而且吃得极沉闷,范浩泉几乎目不斜视,一直定定地看着手里那只碗。好像那碗里不是薄粥,倒是些极具吸引力却又难以猜透的谜语,把人弄得苦思冥想,忘掉一切。吃过晚饭,李玉媛洗锅、洗碗、抹桌完毕,坐下来歇息。儿子便叫吉娣去把大门闩了,大家静坐片刻,吉娣的眼风朝浩泉扫过去,一刷一刷的,浩泉才慢吞吞地开口说:“娘,你可曾听见焕良伯伯说的那些话?”

    “听见啦。”李玉媛伶伶俐俐地说,“大伯伯不像你爹爹,他就想得透,连棺材都不要。”

    “哼。”范浩泉冷冷一笑,顿了顿说,“娘,那关我们什么事,他省下来,又不会给我。”

    “那……”李玉媛想不起还有什么了,“他还说了什么话呢?”

    “他不是说金棺材,银棺材都困脱了吗?”儿子提示说。

    “啊。”母亲记起来了,“是听说他有这句话。”

    李玉媛毕竟老了,迟钝了,极难消化传递给她的信息。所以儿子不得不再提示: “他说这话是啥意思?”

    “啥意思呢,”李玉媛平平淡淡地说,“他是天良发现,说的老实话,都给他败光了。”

    “对了,”范浩泉说,“娘,你再味味[注]他的话。”

    “还有啥呢?”

    “啥呢,啥呢,你就缠不清爽了。”占据了婆婆地位的媳妇早已不耐烦,一开口就狠斤斤地说:“别的不晓得,棺材你总看见过的。你说,打一口金棺材,要多少金子?打一口银棺材,要多少银子?”

    “谁晓得呢!”

    “大伯伯就晓得!”

    “他晓得吗?他又没打过,他怎么晓得呢?”

    “他不晓得,怎么会说那句话呢?”

    “他牛皮,吹吹的。”

    “死都快死了,还要吹什么!”

    “他要不吹,哪儿来打一口棺材的金子、银子?”

    “就是哪!”儿子觉得母亲终于有点明白了,“大伯伯有打一口棺材的金子、银子,为啥我们没有呀?”

    “哎——”李玉媛这才真的明白儿子媳妇的用意了,她哎了一声就呆住了,那嘴巴就抿不拢来。

    大家聚精会神,认真得话都不想讲。经过了好长一个停顿以后,范浩泉才自言自语地问:“究竟是多少呢?”

    李玉媛像被鞭子猛抽了一记,哇的一声叫出来,一拍手就号哭道:“我不知道哇,他们一直瞒住我,我怎么……”

    范浩泉威严并低声喝住道:“不要号!”

    李玉媛马上就静住了。

    范浩泉冷酷地说:“我原就不相信,怎么只有五百块呢?”

    周吉娣附和说:“莫说范家村,就是我们村上,都晓得你们上代的有银子。名气那么大,何止一点点!”

    李玉媛没法开口了。她不禁撇过头去,朝着厨房里的那只大水缸发怔。她记得很清楚,大儿子浩林过了满月,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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