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夫妻的三千六百五十天
朝哪代的人看了,都会觉得值得一写,因为它是真的。她受的那些迫害,都是有真凭实据的,有名有姓有地点,咱写到《人民日报》上也不怕,真东西搁的时候长,不是quot;四人帮quot;那些东西,隔不了几年一拨弄就倒了。我好歹大人孩子都团聚了,也就算最好的结果了。对不对?有些人老婆离婚,孩子让人带走了,房子叫人霸占了,她偏还住在你对过;你不也得天天打头碰脸,你嘛滋味?我说您写就写我老婆,别写我;突出她,就把她碰上那些个人,那些个事,按当时的话说,灵魂上的东西,解剖解剖。甭管他是头儿,还是军代表,照样有不是东西的,表面上像个人赛的,其实心眼里想的嘛,别人不知道,我们知道。
打头儿说吧。我出身工人,本人也是工人,钳工。quot;文革quot;前是车间里生产负责人。我这人生来就直性子,您看我说话就能知道我的脾性,也甭多描。我打嘛时候也不愿意巴结领导,爱站在车间里工人一边儿;替大伙儿说话。有时好给领导提点意见,这叫quot;犯上quot;,所以跟头头有点矛盾。他们说我不靠拢组织,打从quot;文革quot;开始,他们就想法儿找碴儿整整我。
我觉着他们整我全是有预谋的,好像全策划好了,一下子就来了。我的碴儿就是说了一句错话,这完全是玩笑话,是喝酒时和一个要好的哥们儿说的,这哥们儿平时不分你我,嘛话都说。当时就说了几句对quot;文革quot;不满的话,说朱元璋当了皇上,把下边的功臣全干了这类的话,没想到他把我的话向上汇报了。那会儿人全乱套了,谁也不知道变成嘛。可他在暗处,我在明处,我哪知道。这是六八年三月一号晚上的事,第二天一下子开大会突然宣布,说我是反革命阶级报复,大宇报呼啦一下全贴满了,好家伙那阵势,开着会一下子把我揪出来,把我的工人出身楞说成是资本家出身。出身还有变的,可这么才好说我quot;阶级报复quot;。这出身是大字报定的,也不知谁写的,反正破鼓乱人捶呗,也没你说话分辨的份儿。quot;阶级报复quot;比单纯反革命罪重呗。好嘛,开始还没怎么,还是文斗;后来台上指挥的军代表一声喊:quot;要文斗不要武斗quot;,嘁哩咔嚓全上来了,这是他们预先说好的暗号,明白吗?一喊就是要开打了。可全动了真格的了,这是真打,不是假打,抄起那些铁家伙,打的可不含糊。我也没看清都是哪些人,反正劈头盖脸的就来了。我一看不好,赶紧掏出手绢捂住脑袋,他们拿三角铁、铁疙瘩嘛的,操着嘛就是嘛,乱砸一气。表面看流血不多,可这叫软伤,最厉害,就冲着脑袋来啦,欠点把我打死。我就死命捂着脑袋,手绢就这么破啦。我这耳朵到今儿个还聋着啊,也是那晚儿给打的,到现在还总嗡嗡响,总响。后来打晕了,嘛也不知道了,他们大伙拿大铁丝把我绑起来,我就不知道了;跟手可能就送到拘留所去了。
妻子:那天开会时我去了,我跟我丈夫一个厂,我在场,是选什么革委会的大会吧,好像是的。他们打他时候我不敢看,也看不见。当时我心跳的呀,我就出去了,走出会场了,想回家,想走,到哪儿都行,不想呆,也呆不下去了。可我一出门就看见一个人,就是革委会那女的,主任,她盯着我,不让我出去,所以我知道,连着后来的事,我知道他们是串通一气儿的,有预谋的。等我回家时有个邻居告诉我,刚头儿你们厂押着你爱人回来一趟,他出车祸了吧?我到屋去一看,也全是血,那些血啊……
其实后来我想,他要是那次没抓走,还在厂里的话,后来的清理阶级队伍之类的运动也得给揪出来;我想了,那说不定更倒霉,恐伯不打死也得打残了。这些人目的不达到是不会算完的,
丈夫:我的事到了七0年就全搞清了。我出身是工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