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quot;“那倒不敢说。quot;武存忠笑笑说,quot; 多少有点路子。这天桥管界的合字号朋友,都跟派出所联着,他们有个规矩,不论抢来的偷来的,是现钱是衣物,十天之内不会动它,防备派出所有人来找。过了十天,他们或是卖或是分,照例给局子里一份喜钱。quot;那五说:quot;那么我马上去报案。quot;
武存忠说:quot; 只要一报案,当天可就消赃。东西留着不是等报案,凡是报案的都是没门子的。quot;那五说:quot;那怎么办呢?quot;
武存忠说:quot;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不过可以托人打听一下。
还是那句话,得是偷的抢的。若是报私仇,斗势力,后边别有背景,派出所管不到这个范围,所以我问你是不是实话。quot;那五脸红一阵,摇摇头说:quot;话是实话。东西不用找了,这点玩意我买得起,犯不上再劳您费心。quot; 武存忠笑笑,再没说什么。
吃过饭,胡大头就要送那五回家,那五心想穿这一身苦大力的衣裳进城,难以见人,就说:quot; 我把衣裳穿走怎么办,不耽误武老先生用吗?麻烦您上云奶奶那儿给我取一身衣裳来。我在这儿等着。quot;武存忠不明白那五的心理,忙说:quot;你穿走吧,有空送来,没空先放在那,我不等穿。quot; 大头明白那五的意思,心里嫌他这股死要排场劲,就说:quot; 不瞒您说,我送您回家是顺路上票房去说戏。下午、晚上又都上园子,我哪有空再来接您呢!作艺吃饭的人,工夫就是棒子面,我哪有半天的闲工夫?quot;那五只得和胡大头一同告辞。出来时草绳机已经开动了。
只见满屋尘土草屑,呛得睁不开眼,那个叫号练拳的小伙子赤着胸背,一边踩踏板,一边往机器里续草。那两个练剑的小姑娘头上包了毛巾,蹲在地上盘绳子。那五看了看,觉着实在不是他能干的营生。疾走几步穿过那过道,让武老先生留步。
武存忠拉住那五的手说:“我和您祖父有一面之缘。又比您虚长几岁,我就卖卖老,嘱咐您几句话。quot;“您说,您说。quot;“依我看家业败了,也未见得全是坏事。咱们满族人当初进关的时候,兵不过八旗,马不过万匹。统一天下全靠了个人心向上立志争强。这三百年养尊处优,把满族人那点进取性全消磨尽了,大清不亡,是无天理。家业败了可也甩了那些腐败的门风排场,断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命脉,从此洗心革面,咱们还能重新做个有用的人。乍一改变过日子的路数,为点难是难免的,再难可也别往坑蒙拐骗的泥坑里跳。尤其是别往日本人裤裆下钻。宣统在东北当了儿皇帝,听说北京有的贵胄皇族又往那儿凑。你可拿准主意。多少万有血性的中国人还在抗日打仗。他们的天下能长久吗?千万给自己留下后路!quot;那五说:quot; 这您倒放心。政界的边我是一点也不敢沾。我没那个胆量!quot; 武存忠几句话说得那五脸上直变色,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他忽然感觉到:原以为自己与贾凤楼合伙捉弄人的,到头来倒像是自己叫人捉弄了。原来自己不光办好事没能耐,做坏事本事也不到家!不由得叹了口气!
胡大头错会了意,就说:“武先生说的是好话,你别挂不住。依我看,你也该找个正当职业,老这么没头苍蝇似的不是办法!前些天听说你又辞了画报的事。这我倒赞成。那些报棍子吃艺人、喝艺人,还糟踏艺人,梨园界没有人不骂的!quot; 那五说:quot;就算我想改弦更张,干什么去好呢?quot;胡大头说:quot; 只要拉下脸来,别看不起卖力气活,路还是有的。quot;那五想了想:quot;您教我唱戏怎么样?”
大头笑了出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