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顿饭时。胡大头领着武存忠来了，武老头还有老远就喊：quot; 人在哪呢？人在哪呢？quot;那五闻声站了起来。武存忠定神一看，哈哈大笑。捋着胡子说：quot;我当是谁呢，听风楼主啊，怎么上这喝风来了？快穿上衣裳嘛！再冻可成了伤风楼主了！quot; 那五接过武存忠的包袱，一看是块蓝粗布，先皱了皱眉头。打开再一看，是一身阴丹士林布裤褂，洗得泛了白，领子上还有汗渍，又吸了口气。武存忠说：quot; 这是我出门作客的衣裳，您将就着穿。干净不干净的不敢说，反正没虱子。quot; 那五穿好衣裳，武存忠就请他们一道到家去吃点心。那五问：quot;你们二位早就认识？quot;胡大头说： quot;我天天在这坛根遛弯，常去看老先生打绳子，见面就点头，没说过话！quot;武存忠的家就在坛根西边。远对着四面钟，门口一片空场，堆着几垛稻草。稻草垛之间，有两帮人练武。一帮是几个半大孩子，由一个青年人领着练拳。那青年手里拿根藤棍，嘴里叫着号：quot;蹦，劈，专，炮，横！quot;另一帮是两个小丫头自己在练剑。一边自己念叨：quot;仙人指路，太公钓鱼！quot;武存忠一边走路，一边指点：quot; 小辛，剑摆平，别耷拉头！quot;quot;你们那炮拳怎么打的！高射炮啊！冲鼻子尖打！quot; 说着话领他们进了个门道，门洞里就摆着架用脚踩的打绳机，地上放了好几盘才打好的粗细草绳。武存忠领他们穿过这里，走进一间小南屋，南屋迎门放好了炕桌、小板凳，桌中间摆了一盘鬼子姜，一盘腌韭菜，十来个贴饼子。武存忠在让坐的功夫，他老伴又端来一盆看不见米粒的小米汤。

    quot;没好的，就是个庄稼饭。quot;武存忠说，quot;那少爷也换换口味！quot;那五生长在北京几十年，真没想到北京城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家，过这样的日子。他们说穷不穷，说富不富，既不从估衣铺赁衣裳装阔大爷，也不假叫苦怕人来借钱，不盛气凌人、也不趋炎附势。嘴上不说，心里觉着这么过一辈子可也舒心痛快。

    他问：quot;武先生还有点嗜好？quot;

    武存忠说：quot; 你是说抽大烟哪？我哪有那个福气，上一回是借地方办事，图那种地方不惹眼！我打一天绳子不够两烟泡钱，一家人喝西北风去？也当喝风楼主吗！ quot; 那五也笑了起来。喝了几口米汤，他缓过点劲儿来了。吃了口饼子，也觉着满口香甜。凑趣说：quot;您这嚼谷还真是味，明儿我真来跟您学打绳子吧！quot;“您吃不了那个苦！细皮白肉的，干一天手心上就磨得没皮了。您看看我这手是什么手？quot; 武存忠把一只小蒲扇似的手伸到那五面前。那五摸了把，quot;哟quot;了一声，真是又粗又厚。光有茧子没有皮，比焊水壶的马口铁还硬实。

    胡大头问那五怎么会遇上恶人的？那五不好意思说和贾家兄妹连手作套摆弄人，只说听大鼓散场晚了，如何如何。大头问他在哪儿听的大鼓？那五说：quot;清音茶社。 quot;大头摇了摇头说：quot;唉！听大鼓东城有东安市场。西城有西单游艺社。这清音茶社可是您去的地方吗？quot;那五说：quot;反正消遣，哪儿不是唱大鼓呢？quot;大头说：quot;唱与唱可大有分别。清音茶社里献艺的是什么人？有淌河卖唱的，有的干脆就是小班的姑娘。还有是养人的买了孩子，在这儿见世面！光叫人抢了几件衣裳还真便宜了！quot; 那五一听，暗中直咋舌，没想到这里还有许多说道。武存忠听到这里，笑笑说：quot; 您要说的是实话，这几件衣裳也许还能找回来。quot;那五一听，喜出望外：quot;老先生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