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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然令人回味,但距离自己十分遥远;抗美援朝时跳进江水抢救那个女文工队员的往事,固然激起他的兴奋,但在他整个生命中只像一道流星之光;对了,在市内在文工团里,苏雪这个姑娘值得回忆,她透明得像白雪凝成的冰,但因为她太透明了,留给索泓一咀嚼的东西反而显得很少;只有当他想到了在石灰窑的那个晚上,他的思绪才掀起狂澜:“雁娘”不就是她自己的投影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许只有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才把它信奉为生活罗盘。塞外的狂风吼叫之夜,他不情愿地奉献给她两个窝头几块鬼子姜,至使她蔡绕于怀至今念念不忘……

    夏夜的热风吹了过来,索泓一那只眼睛盈出了泪滴。他喜欢这阵风,风可以驱散聚拢在他周围的蚊子。风声中传来电铃的声响,那是大墙里的犯人开始学习的讯号;风声中传来了堤下行人的脚步声,他不再害怕这种声音,因为没有人会看到他的存在。他是一株衰草,他是一块淤泥,他是荒原上一株不吐花的芦苇,他是被砍掉了枝条的一根树桩。没有人会注意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注意,只有一钩弯月和满天星斗对他眨着眼睛。它们像对待人世间的万物一样,给予他应占有的一线柔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索泓一终于分辨出来:这不是个过路的夜行者,而是沿着渠堤的斜坡,弓身向凉棚走来的人。是杨绪?他的行动总是伴随着马蹄声的,他不奢望杨绪对他施舍善心;是夜班沿着渠堤去稻田放水的人员?可是来者肩上没扛改畦口的铁锨。忽然,一个念头闯入心扉,难道是她来了?索泓一顿时睁大了眼睛。

    正是她。

    在离凉棚几米远的堤捻上,她停住了脚步。

    “你回去。”索泓一难为情地低头看了看遮羞布。

    “…………”

    “你不该来这儿!”索泓一再次提醒她。

    她依然沉默无声。

    “我在赤着身子!”索泓一急切地告诫她。

    “俺是过来人了,俺不怕!”李翠翠嘴上这么说,可是并没有移动脚步。她显得有些踌躇,站在堤上对他说:“俺原来不想来,刚才场部有线广播喇叭广播,说你侮辱了干部。俺一想,一定是那个姓杨的给你小鞋穿了,俺猜想不会让你一个人在河堤上罚站,一定是给你上绳了!”

    “郑队长知道你来这儿吗?”

    “他去东北伊春接逃号去了。你记得有个喂马的‘头人’叫刘鹏的吗?”

    索泓一心里蓦地一跳:“他被抓住了?”

    “他在林区当了几个月的黑户伐木工,被当地公安机关查获了!”

    “他已经是解教释放的就业人员了!怎么……”

    “你不也是解除教养摘了右派帽儿的人了吗?”

    索泓一哑了。

    李翠翠两步迈过来,绕到索泓一的背后,动手解着木柱上的绳扣。她边解边说: “老郑对那‘头人’印象不坏,可这是他的职业,你要当真跑了,他也要下令抓你!”

    “你别解?!”

    “为啥?”

    “我愿意在这儿接受惩罚!”

    “你愿意俺可不愿意,俺看着心里难受。”

    “眼不见为净。你还是走吧!”

    李翠翠把解开的麻绳往地下一扔,背过身去说道:“抖落抖落胳膊踢踢腿,省得哪儿淤着血。把裤子快蹬上,俺嫌你这样太寒碜。”

    多亏那个带班班长积德,绳套捆得不算太紧,索泓一稍稍活动一下,胳膊大腿就恢复了知觉。他匆忙地穿上那条汗渍斑斑的短裤后,才感到浑身痒痛难耐。他蹲下身子,拼命挠着自己的双腿。李翠翠从背后助阵,用尖尖的指甲抓挠着他的后背说:“要是还不解痒,你就像卸了车的骡马那样,躺在堤坡上打个滚吧。浑身裹上泥巴,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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