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纸条,签了名还不算当地一下盖上阴阳谷大队部的戳子!你看——”
索泓一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生米都做成熟饭了,你看看吧!”
索泓一还是不睁眼皮,他为蔡桂凤命运的悲凉而难过。
“不看拉倒,反正就那么一回子事,我真盼着那一夜露水夫妻你在我身子里播下了种儿。”她嘟哝着,似在祈祷苍天保佑。
索泓一睁开眼睛:“那份材料的事,该怎么办?”
蔡桂凤一边往内衣口兜里装着那张字据,一边脆脆地回答索泓一说:“写呗!”
“让我编造弥天大谎,去欺骗县委领导?!”索泓一愕然地望着她,“这是犯罪!真正地犯罪!”
“你犯的罪还少吗?劳改犯逃出界河,冒充民办教师,又在这山旮旯乱搞男女关系,还给该打倒的封建的玩艺儿招魂!”蔡桂凤尖声尖气地说,“你这吃屎(知识)分子儿!脑袋咋就总想烙饼似的来回折个儿?你身子都掉在井里了,耳朵还能留在井口外边?眼下摆着的事儿是,想啥法别在这口井里沉了底儿。”
“我拿笔的手发颤呀!”索泓一迟疑不决地说。
“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讲过(聊斋》,人变鬼,鬼变人;你只当是编‘聊斋’,胡乱地写上几张纸就行了。要想在阴阳谷立着脚窝,就甭那么认真!”
索泓一嘬响了牙花子无限感叹地自语:“也只有这步棋可走了。”
“说实在的,你就是写了,那县太爷还没准不看呢!你跟自个儿打肚皮官司,不是太不值了吗?”
午后,蔡桂凤冒雨去驮夫们的住处,给县百货公司装运粮。煤去了,索泓一硬着头皮,坐在库房小桌上为胡栓代笔写伪证。材料实在难产,他涂了改,改了涂,撕落一地纸屑,这份材料才写出了点眉目。伪证是这样编就的:
县委:
公社党委:
近日听说有人向县里反映阴阳谷大办冥婚,此事并不属实,特向上级领导说明情况如下:
一、阴阳谷虽地处遥远偏僻山乡,党的光辉思想依然可以照耀到这里,我们阴阳谷大队全体干部,一向遵照上级方针办事,在解放了十几年以后的新中国,不可能去操办冥婚等封建迷信的活动,上级可以来阴阳谷查实。
二、队长胡栓老爹,是民主革命时期的老农会主任,他的逝世,是阴阳谷的一大损失。凡事无风不起浪,乡亲们倒是提出来给老农会主任操办一个冥婚,让后半辈子打了光棍的胡栓老爹在地下有个安慰;胡栓身为队长,回绝了乡亲们的要求。是不是乡亲们想操办阴婚的想法,传到什么人的耳朵里,汇报给了上级,以至以讹传讹,传到了县委?!这是需要向上级写清楚的,相信上级能够明晰其中原委。
三、出殡那天,在山路上碰到县邮局背篓送信的小邮递员。一个抬杠的乡亲,和邮递员打招呼时说胡栓他老爹死了可以闭眼了,并指给邮递员看看画在棺木前脸上的一龙一风。其实,那只是画在棺木上的装饰,那小邮递员可能是误以为真,以为阴阳谷真地为胡栓他爹操办了阴婚。当然,作为一队之长,还是有值得警惕的东西,比如:胡栓老爹的丧事简办不够,这是我们的责任。在这份说明情况的材料里,顺便向上级检查此事。今后,阴阳谷将大力提倡红白事从简办理,以正视听。
阴阳谷大队×月×日
这两三张薄薄的纸,在索泓一手里窸窣作响,通读时他手在颤抖,脑门沁出了细碎的汗珠。一个在逃的劳改犯,居然为公社的基层组织,代笔编造起伪证来了;一旦露了馅儿……索泓一为此而坐立不安。
他几次想把这几张纸撕掉,但越来越暗的窗棂,告诉他天快黑了,不久,胡栓晚上会到这儿来取材料的,如果呈给他的是几张白纸,那将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