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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个闲差、手边有下窑用的各种工具,白天他时刻可以下窑;夜晚,可以在这个小书桌上胡涂乱抹一些画儿,画累了凭窗外望,桑乾河的小河叉从眼下流过,又可以胡思乱想。因而索泓一接下胡栓分配的差事,并表示他明天白天就进窑挖煤。

    “你这个人耳朵有毛病吧!”胡栓对索泓一嘴上总挂着挖煤,表示出明显的不快,“再对你说一遍,我没有派你下窑去受罪,留你在这儿当保管员。如果你闲不住,抽空把村前村后的黑板报画画写写,抄上几段报纸。对!我差点忘了,明个儿早上,你先把大队部那幅标语撕下来,换上……换上”胡栓习惯地叩打着脑瓜门,手指弹了几下,抬起头来说,“换上去年九月毛主席在……那是几届几中全会上说的话了,里边有‘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老长老长一段话,你把字儿写好一点,贴上。纸么!就用你和桂凤糊车糊马剩下的白纸,听清楚了吗?”

    蔡桂凤蒸馍煮汤完毕,也到这屋来看稀罕,插嘴道:“用那纸写毛主席的话,不太丧气点了吗?”

    “他老人家不讲迷信,阳盛就不怕阴虚!”胡栓振振有词。

    “胡队长留在这儿吃吧?莅麦面馍杂面汤。尝尝我的手艺!肯赏脸吗?”蔡桂凤高声地说。

    胡栓苦笑一声:“一肚子心火,就是山珍海味也没了味儿。”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两只大眼睛直溜溜地盯了蔡桂凤一阵子,问道:“你啥时候回县?”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驴驮子啥时候出山?”

    胡栓瞄了一眼蔡桂凤隆起的胸脯:“丧事一完,我心也踏实下来了,天黑后到我家去一趟吧,我让会计给你窑工买百货的货款。你不是爱吃莅面吗?让驮子给你带上一麻袋。”

    蔡桂凤只眨眼皮没张嘴。胡栓不等她作答,又说:“就这样吧!”言罢,迈着大步匆匆出屋。

    蔡桂凤追到院子。索泓一隔着窗纸,听她低声央求道:

    “钱,你让会计送这儿来不行吗?”

    “不行,这回我还想要你一点东西呢!”胡栓嗓门压得很低,“你几次进山,都像泥鳅一样钻了泥巴,这回……”

    “不行。正赶上我来月经!”

    “我不嫌埋汰。”

    无声了。

    沉默了。

    索泓一想象此时的胡栓,正在对蔡桂凤动手动脚。越是不敢出声,喉头越是酸痒难耐,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随着这声咳嗽,院内的话音又续上了话茬。

    “我走了,等你去拿货款!”说话的是胡栓。

    “明个儿白天,不行吗?”提问的是蔡桂凤。

    嘡嘡嘡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索泓一从小屋出来,只见蔡桂凤愣愣地站在石墙旁边出神,他走过去想说些安慰话,可是这体贴话该怎么开口呢?他隔着墙头,看那魁梧山汉的背影,想抖开嗓子吼上一阵,那其结果就是自己的“耗子洞”塌方,灵魂连同自己的肉体一块毁灭。到这时,他才悟出来阴阳谷实在名实相符,这里虚设大队部和会计室,但是钱柜和帐本都在胡栓家里,难怪这儿大门敞开,谁愿进来谁进来呢!

    太阳跌到山背后去了,阴阳谷童话般地霎间变成墨色世界。山暗了,树隐了,阳坡和阴坡的高高低低的石屋,亮起了星星般幽幽灯火,像沿山而起的墓园碑石前的点点的萤光。索泓一不禁打了个冷颤,扭头看蔡桂凤,她仍一动未动站在那儿,犹如映在萤火之光中的一尊殉葬的仕女身雕。她明明在活着,却犹如早已死了;她虽貌似石雕,风却吹动着她的头发。

    “呆子!去吃饭吧!”她回过了头。

    “你吃得下吗?”他开门见山。

    “你知道了……”

    “我听见了。”

    “听见也好,证明咋个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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