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上篇(9)-李建源与“龟驮碑”轶事
上矸石山,进了绞车房,见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开车的木椅上。我以为他是睡着了,便喊了他一声,但是没有回应——走近一看,他面色如土;我把手放在他的鼻翼下,发现他已然没了呼吸。当夜生产为此陷入了一团混乱,只好临时调上来一个曾经开过绞车的张同江,代替了他的位置。
“肌无力”与建源君,都埋葬在了矸石山旁边的那块向阳的山坡上。我虽然十分珍爱他送我的那具“龟驮碑”,经过与张沪商量,还是觉得应该“完璧归赵”。第一,他是学地质的,曾以带病之躯,到井下去实践他的抱负;第二,历史剥夺了他为中华民族寻找矿藏的权利,那具“龟驮碑”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慰他的灵魂;第三,那具“龟驮碑”不是挺富有中国知识分子负重而又坚韧的寓意的吗,他是可敬的知识分子中众多类型之一。因而在他入土不久,我把那具龟化石,埋在了他的坟茔之前。
狐狸朋友把我引到这里来,让我在我的小棚棚里,整夜陷于怀旧之中。因为“肌无力” 君不是北京去山西同类中的一个,而是在山西被划成的右派,他的名字被我遗忘了——写此书时,我询及了我的许多当年同类,都因对其生疏,只知其人其事,而记不起他的姓名来— —这里我只能用“龟驮碑”君代替了。
第二天早晨,我下夜班离开井口的小棚棚时,特意到两个同类的坟前转了一圈。当时,迎春花刚刚开放,我采摘了两束,插在了李建源君和“龟驮碑”君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