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上篇(7)-我成了“煤黑子”的时候
,我的脸上便失去了原色,下工出井以后,除了牙齿还是白色之外,从头到脚一律变成了黑人——张沪笑我,成了不折不扣的山西煤黑子了。
我怡然自得他说:“要是生在黑非洲就好了,那儿没有反右派运动。”
她不以为然:“在殖民地当个白人的奴才,那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他们要挨批挨斗吗?”
“各有各的不幸,只是那苦涩味儿不同罢了。”
“那就是说,天底下哪儿都有不幸者了?”
“可以这么说。不然当初我参加地下党干什么!”
我有点儿不服气:“按照你的逻辑,中国封建主义,已然不存在了,那毛泽东现在成了超人的神,这算是什么主义?”
她很少有被我问倒的时候——那是生活中少见的一次。很显然,我的问题,正是她非常明白。但又无法回答的问题。还算是她的幸运,第二年的春天,她被宣布为:她是因过去劳改单位的工作疏漏,没有及时摘掉右派帽子的人。至于是哪儿的疏漏——是茶淀?还是来山西后的曲沃?抑或是晋普山的干部,为了给张沪解禁而找出的理由?这是只有那名叫武守先的干部,才明白的事情。无论怎么说,在“文革”高潮中,武守先此举,不仅仅极为富有人性,而且是勇敢者的行为。
张沪头上戴了十多年的“紧箍咒”,至此获得解脱(因为她也在写她的回忆录,这里对她的经历从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