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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上篇(7)-我成了“煤黑子”的时候


    “行了,你改造得差不多了。”

    不久,秦让我担任了这个小组的副组长。

    而今,我回忆起那一段岁月,我仍有恋栈之情。它不仅仅铸造了我结实的肌肉,强化了我面对困难的坚毅精神。最为重要的是,它使我具备了一个底层人的心田。除去每天去挖洞之外,回到那间老屋里,还要挑水做饭,这期间我学会了擀山西的硬面条,因为面条越硬,越能抗饥。张沪在砖窑搞宣传,比我还忙,白天她要自觉地劳动(尽管她可以不劳动,专事宣传工作),晚上,她有时还要留在宣传室,写墙报和黑板报。记得,在当年的冬天,我有一次去井台摇辘轳,一不小心把一只水桶掉在了井里,在用钩子打捞水桶时,那根结了冰的井绳,在我结了冰的手套上滑来滑去,任凭我怎么折腾,也捞不出那只水桶来。最后,还是王铁匠下工回来,我在井边打着电筒,他把那只水桶捞上来的。

    由于我在井边捞桶捞了半天,在如镜的水面上,我看见了自己发间的第一缕白丝。在感伤我捞水桶无能之际,也深感岁月之无情。于是,在我的一个小本本里留下了几行自怜的《提水篇》。诗曰:

    初春花织锦

    雏鸟漫天游

    少年遇神童(指与刘绍棠相识)

    文海荡双舟

    声声泥土歌

    字字心泉流

    愿做文苑草

    力学孺子牛

    何罪触雷霆

    五七竟成囚

    李白发碎叶(指李白发配新疆碎叶)

    我配晋阳丘

    哀哉一炭翁

    井边拉铁钩

    冰手握冰绳

    井台滑溜溜

    猛然窥水镜

    白发染黑头

    不如变水鬼

    生死一断休

    至今,那本本上的纸页已然发黄,但它却是我在那一段日子里的一张自画像。一方面,我要求自己能坚强地活下去;另一方面,我面对困境也常常颓然自悲。建井这个活儿,越往下挖越困难了,每每向地下深掘上几米,后面要跟上砌碹(即像城门洞那般,上顶要用石头砌成圆拱形),以防止落顶塌方。而砌碹的料石,要一块块往下运,每块料石重百十斤不说,沿着泥水汤浆的斜路向下搬运已非常困难;在砌圆拱形的碹顶时,就更要拿出吃奶的劲儿来了。老煤黑子站在架板上当大工,我们这些小工要把一块块料石举过头,把沉甸甸的石头递到大工手里,他们再封上洞顶——当我们向上举石头的时候,真是要有一点儿“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劲头。得像举重运动员那般,丹田运一口气,才能把那块与自己体重差不多的石头顶递给架板上的大工。如果第一次失败,第二次就甭想再把它举过头顶了。

    这是来矿山以后,我经受的最为严酷的劳动考验。一个往昔摇笔杆的人,能有几十次、几百次、几千次“力拔山兮”的磨砺,也可算是我生命中的一段不凡的往事了——我至今为此而自豪。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体脑倒挂的负面价值,每天只知道自己是一头牛,有车要拉,有地要种,有活要干——直到这口130多米深的斜井,与另一方面军开掘的平井对接,并开始出现煤层,我所在的建井队,才变成了采煤队。当第一次用炸药炸出煤来的时候,我不惜力地把一块大炭从井下扛到井上,并扛回到老屋中去,放到火盆中点着了(当时正是冬天),因为有了这个炭火盆,小屋里顿时没了寒冷,变得温暖如春。

    这个冬季,我们不再到农民开的小煤窑里去拉煤烧了,而是由我每天下工时,从几里之外的斜井扛回一块优质大炭来做饭取暖。我们几户家住南坪村的男人,只要是在井下卖力气的,无一例外地都烧自己挖出来的煤——我们不住在矿山,矿山允许我们搬炭口家。从这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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