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下篇(11)-“一号战备令”与一个猪圈
能力很低,没有人把他真正放在眼里。
会议如此开锣,使翟和我都陷入尴尬之中。我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的兴奋,我希望同组的成员,对我胡乱地开上几炮,走走过场尽快结束会议也就完了。但是事与愿违,会场出现了这种局面,等于把来追谣的翟队长,逼上了绝路。他是执行无产阶级专政的干部,说话错也是对,这不是等于与专政叫板吗?他脸涨得紫红紫红,猛地从炕沿上站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是不是要造无产阶级专政的反?”
没有人应声。
“我告诉你们,无产阶级的江山是铁打的,不怕你们兴风作浪!”
还是没有人应声,人们把头低垂得挨近了胸脯。
“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文化大革命’取得伟大胜利的时候。你们这些地、富、反、坏、右,还想变天!呸。”
无声变有声了——有人打起了小呼噜。
“罗锅”翟队长上去就是一拳,进入梦乡的人被打醒了。
“都给我站起来!”
十来个成员,从大炕上站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罗锅”翟队长口气缓和了一点儿,他在寻找着为自己下台的台阶,“你们中的大多数是能辨别羊与狼的,可是也有睁眼瞎子,上了反革命右派的当,听信反革命右派的谣言。我看出来,你们都有点儿累了,可是阶级斗争的弦子不能松。这么办吧,你们今天先睡觉;但是从维熙不能睡,必须连夜写出检查来。散会!”
莫名其妙的开会。
莫名其妙的散会。
同组的成员,都是“内部矛盾”,惟我一个老右是“敌我矛盾”,我不写谁写?好在对我来说动动笔头子并不难,可是谣言从何而来,我当真无从下笔。“头人”见我为难,对我说道:“你都是快要飞离这儿的鸟儿了,还怕他个屁。听我的,甭理他那一套!”
我当真没有动笔,“罗锅”翟队长也没有追问——他的权力欲发挥完了,似乎就得到了某种满足。不久,所谓的谣言再也不是谣言,没过上几天,“罗锅”翟队长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工地,他把我从干活的稻田叫了出来。他不是来索要我的检查的,而是来证实谣言的:
“你马上回队。”
我说:“我平整田埂的铁锹,还在田里呢。”
“我让别人给你带回去。”他说,“你回去把那间空下来的猪圈收拾一下,打扫干净以后,再垫上一层新稻草。场里刚刚接到女队的电话,你的爱人今天要来咱们分场;不用说你也已知道了,有家眷的和双劳改的——为了对你们施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明天晚上,一律去往山西。”
我忙推起路边的自行车。他又在身后喊住了我:“接受教训,不要到处传播。”
我已无心思再与他多说什么,匆匆回到监舍,然后与管理工具的同类老陈(我实在回忆不起他的名字来了),一块儿打扫那间猪圈。老陈一边帮我往圈里垫着新土,一边骂道: “日他娘的,干部区不是有好几间招待房吗,就不能在那儿过上一夜?”
我对他说:“身份区别摆在那儿,我没有住那儿的奢求。”
“按着规定,摘了右帽的就是公民。”
我一边往新土上抱着稻草,一边回答他说:“你也是脱帽右派,不还是和我一样吗!”
老陈干的是管理工具的木匠活儿,平日与我挺有共同言语的,他知道一些有关张沪的情况。这个原籍山东的老右,继续骂着翟“罗锅”:“地地道道的一个笨蛋,他才穿上警衣几年!张沪在上海搞地下工作的时候,他还是个白痴哩,他妈的,真是没有地方讲理去!”
我虽然也觉着翟这么做,有些过分,但继而一想,他处理事情没有不过分的时候。不管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