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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脑壳,就象鸡舍旁边打了蔫——但仍然站立着的向日葵。每当我们早晨出工的队伍经过鸡舍时,他总是喜笑颜开地重复着他在列车上向我问候的那句话:“早上好!先生们!”

    “不知死的鬼!你都快瘦成‘木乃伊’了!”

    “‘木乃伊’对后代人来说,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他朝打诨的人,以打诨的方式回答,“通过研究我的尸体,可以了解我们这个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 这就为人类的未来作出了贡献。”

    “那一箱箱鸡蛋可能治你的干瘦!”

    “可惜它不姓范。”他正了正塌鼻梁上那副黑近视镜,“它们都姓‘公’!”

    “喂!别太‘那个’,递两个过来!”

    “行。我记着这件事。”他煞有其事地拍着大脑门儿,“等我能够由人返祖成母鸡时,下了蛋一定奉送。不但给你两个,让你撑得一打饱嗝都鸡屎味了,才算罢休。怎么样?”

    “要是你一辈子总是个人呢?”

    “对不起,那只有咱俩一块变‘木乃伊’吧!”

    由于他豁达诙谐,我们这支劳改队经过他的“领地”时,总要扬起一阵笑声,愁楚的脸上总会增加一点喜气。但是我们也仅仅能获得这点乐趣而已,全队一百几十号人没有一个能从他手里讨出鸡蛋来。

    “这小子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吧?”

    “养鸡房就他一个人,难保!”

    “……”

    有一天队长集合训话时,使全队为之震惊。他说:“你们不是怀疑范汉儒偷吃鸡蛋吗?你们看——”他举起手里握着的四个鸡蛋,“这年头连地下的耗子都饿疯了,这是红眼耗子拉进老鼠洞里的四个鸡蛋;范汉儒硬是用铁锨挖开鸡房墙角的老鼠洞,把这四个鸡蛋追回来交了公。老实说,最初我们对他也并不很信任。有一天,我夜里偷偷去查看鸡房,范汉儒支着一个小铝锅正面对墙角咕嘟嘟地煮着什么东酉。我想,好个范汉儒哇!白天你人面狗脸的还象个知识分子样儿,原来也是不值钱的货!我揣摸着那咕嘟嘟响的东酉,一定是热水锅里上下翻滚的鸡蛋,便一脚踢翻了那只铝锅。我立刻愣住了,滚在地上的是一个个白菜疙瘩,锅底上还有一只扒了皮的红眼耗子。”

    会场默然。

    “他很委屈。我很内疚。我俩在月光下站了很久,我说:这事怨我粗鲁,你把菜头和那只耗子收拾起来,洗一下,重新再煮煮吧!’

    “‘为什么要让我收?’他瞪着我。

    “‘怎么?还要我给你收?’

    “‘当然!’

    “我当劳改队长七八年了,还是第一次碰见这号不识相的犟种。我朝他吼: ‘不是向你承认我作风粗鲁了吗?你……’

    “‘我怎么了?你为什么踢了我的锅,让我自己擦屁股?’他毫不怯懦地回答, ‘明月在夭,是非清楚,该谁收谁收。我养鸡是为国家,不是任何个人随便驱使的奴隶!’

    “我火气更大了,往前迈了两步……

    “‘你要干什么?想打人?’他一动不动地逼视着我,‘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大壳帽上戴着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每一个人,都得受它制约。你……你……也不例外。’

    “我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一建立这个劳改农场,我就在这儿当队长。我真想狠狠地克他一顿,可就是找不出训斥的理由。我想去拾那几个菜头,就是弯不下腰。这时,范汉儒好象猜透了我这个劳改干部的心思,蹲下身去开始收拾滚落尘埃的菜头;我用手电给他照着亮儿,并抢过锅到水龙头下帮他冲洗……

    “今天,我在你们面前,表扬范汉儒的廉正品质。他宁可用菜头填他的肚子,也不捞公家一星蛋花。这年头,谁不饿?我在这儿对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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