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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铁丝网里两个囚徒的梦!

    不久,我们就被勒令停止出工了。当时觉是暮冬春初,兴凯湖上浮动着的冰砣正在消融,“太阳岗”的坡坡上刚刚吐出第一芽嫩绿。往年此时,正是备耕的大忙时节,这年却宁误农时也不出工。劳改队长虽然不说明原因,我和倪翔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九评”文章中透露出中苏关系从破裂走向相互指责,从相互指责趋向边境紧张。兴凯湖的一半归属苏联所有,另一半归我中国管辖,把一群劳役犯放在这儿,怕一旦有失控制时囚徒们去投靠“苏修”(当时用语)。

    正如我们所料,不几天光景我们就被指令拔营起寨,在机关枪的枪口下,我和倪翔爬上了回归内地的一辆大卡车。那些扒窃、流氓罪犯,在车上手舞足蹈,庆幸他们离开深山老林,我和倪翔龟缩在卡车一角,却没有他们如老虎出山似的欢悦之情。

    我低声对他耳语说:“A君和歌唱家莫君。在‘太阳岗”当会感到寂寞了。”

    “我真想留下来,当墓地的看守人。”倪翔木呆呆地自自着,“给死者中‘同类’修坟培土,刻石立碑。”

    “你是在撒呓症说梦话吧!”

    “是梦话,没有梦咱们还有生活下去的支撑力量吗?”倪翔把脖子伸出车帮,神往地疑视着嫩绿和浓绿交织的森林,“此行,如果是去没有林木的荒漠,我真怀疑我能不能在惩罚性的苦役劳动中再活下去。”

    “那儿离北京一定比这儿近得多。”我为他寻找自慰的理由。

    “近在咫尺又有什么用,北京还属于你我吗?”他反问我说,“别自作多情,剃头挑子一头热啦:”

    我哑然失声。

    “如果我能够活到皇恩浩荡那一夭,我一定要重返这片土地,衔接上我的断梦。我要找到那只苦寒的打更鸟儿,哪怕另只脚也跌成瘸足,我也心甘情愿。”

    倪翔十分动情,说这番和兴凯湖的告别词时。他的眼圈红胀,眼睛里溢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滴。当卡车在一片嘈杂声中,缓缓开动时,他把擦湿了泪水的手绢,悄然地抛下车去。之后,他自白似地哺哺自语道:“留个纪念吧!只当是我的魂魄留在这儿了。”

    我坐不住了,记忆如蒺藜扎心,我扔下钢笔、急忙下楼到吴锦家去。去干什么?我不清楚,我只是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那只鸟儿对吴锦一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我希冀着此时此刻倪红已经回来,并已是提回了那只鸟笼——不是空笼,而是有鸟的鸟笼。

    叩门半天不开,他家同层楼的邻居闻声而出。邻居告诉我吴锦上街找她女儿小红去了,她怕老倪从东北回来,特意把开门的钥匙存放在他家了。我很失望,郁郁不快地折身而回。在上、下楼梯的交叉口,我犹豫了片刻,役有上楼回家,脚步朝楼下走去。我希望能在大楼门口看见母女俩归来的影子……

    上午我去鸟市时,还是个朗朗的好天。此时,天空刮起五、六级大风,树上的枯枝左摇右摆,电线发出鸽哨般的尖叫。还算没后白来,我虽没有发现母女俩的身影,却看见倪翔拉着一个带轱辘的黑色旅行包,一瘸一瘸地从公共汽车站的方向走来。

    “老伙计——由你去访旧咋不对我打声招呼?”我匆匆地迎了上去。

    “能不打吗?当时你去了温州。”他从嘴里吐出几粒大漠刮到北京来的沙尘, “你南行我北去,各位各的事儿。”

    “怎么样,收获大大的吧?”

    倪翔好像十分疲惫,他裂开风干的嘴唇苦笑了一下,吃力地靠在马路旁的一棵洋槐树干上喘着气说:“竹篮打水一场空,收获了个零。”

    我接过他的旅行袋的拉带,为他拉着有轮子的行囊,不解地问:“为什么?”

    “老毛病冠心病犯了,在牡丹江医院躺了二十多天。没踏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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