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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 主宰。在外国商社代办处干了几年,小红可不是娃娃时的小红了。你……你……你知道我的忧心所在了吧!”

    我攥着话筒的手,神经质地颤抖了起来。吴锦这几句沉甸甸的话,使我心里感到了压力,因为在我没记起那梦魇般年代之前,是我建议小红到鸟市上去辨认一下鸟类品种的,待我记起了“反省号”之夜,去再看那只娃娃鸟——打更鸟时,倪红已然去了鸟市。当时,尽管我像野马溜缰一样脱口而出,但一旦倪红真干出只认钱眼的蠢事,那将是我的过失……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吴锦再问着我。

    “听见了,也听懂了。”

    “会吗?”

    “不会。”

    她最后的提问和我的回答,声音僵硬得都像一根绷紧了的弦子。

    电话断了。

    我的思绪却被吴锦打来的电话搅起了千重波澜:如果倪翔在大兴安岭真有所获,自投罗网的这只鸟儿则无足轻重,如果倪翔一无所获而归,这只“白雪公主’则有着任何物质也无法超越的珍贵的价值。因为倪翔为此而付出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六十年代初期,当一走一瘸的他刚从农场医院出来,走进铁丝网后见我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对我回叙他在医院治脚伤的情景,而是津津乐道于那次“太阳岗”之行,使他深感遗憾的是没能探寻到那只鸟到底是四海云游的“苦行僧”,还是昼伏夜出有窝有会的一个完整家族。

    我调侃地取笑他:“这回你成了跛足的长腿鸳鸯了!”

    “已然是囹圄之囚,病与不病都无伤大雅。”他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我已有了妻子和女儿,形象之美丑对我都没什么实际意义。”

    “要是那天你摔成残废呢?”

    “那就步A君的后尘好了。”倪翔淡淡地对我一笑,“‘太阳岗’周围有那么多的林木,日夜听鸟儿唱歌,怕是把骨灰坛送进‘八宝山’的老革命,也享受不到这大自然的恩宠吧?!”

    “真用不可救药。”我讥讽他说。

    “叫你说对了。在兴凯湖一天不死,我就要寻找那个奇怪的鸟类家族。”倪翔两眼直溜溜地望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到黄河不死心’吗,过去,你只知道是我的职业本能的使然,其实,这虽边还潜藏着一个非科学的课题,你是文人,是以研究人、描写人为职业的,你能透视出我的第二缘故吗?”

    我被倪翔“将”了一军,一时之间当真没能回答出来。

    “你想想——。

    “我不是幼儿园的娃娃,没空跟你搞什么猜谜游戏。”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暗暗解析着这个谜团。

    “别猜了,我对你直说了吧:我觉得这种打更鸟——娃娃鸟——苦寒鸟——不管他将来正式的学名是什么吧,他挺像咱们‘老右’的身世的,咱们在‘五毒’家族位居‘老五’,受劳改队的改造不说,还经常受前边那‘四毒’的夹磨。这种鸟儿可能是鸟类世界的游牧家族,没有固定的树洞当巢穴,每到严冬寒夜充当森林王国的打更更夫,像夜游神一样在树丛上游来荡会,那鸣叫声凄厉悠远,我常常为之自怜,也在枕边偷偷为它抹过眼泪!”

    我好像是从这一刻起,才更深地了解了倪翔。他一非木偶,二非神经。他是个活人,活得比我有也有肉,活得比我更少麻木不仁。我对他说:“好吧!从今天起我真心诚意地甘当你的助手,咱俩逮上这样一只鸟儿,偷偷地把它喂养起来,行吗?”

    “很难。我估计它四海为家……”

    “跟咱们同屋住的那些扒手不是有一句行话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上’” 我说,“我儿时是在北方农村度过的,几岁就能爬树了,有机会我爬到树上去看看。”

    梦!

    一个冰天雪地孕育了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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