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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年纪,倪红已经三十六岁了,看相貌,她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已然是老大不小的姑娘了,至今她还没有筑巢搭窝,倒挺像一只雌性的打更鸟的。倪翔无时间操心老姑娘的终身大事,吴锦为女儿婚姻曾找过我几次,求我找个中年作家什么的。我当个事儿去办过,一个文学评论家看中了她,她却用几句话打发了人家: “文学是什么玩艺儿?是‘满纸荒唐言’。婚姻又是什么玩艺儿?是‘一把辛酸泪’。我独来独往如天马行空,无论是哪个马厩我都不稀罕。”那位颇有成就的评论家,被顶出来十万八千里,从此,无论吴锦如何求我帮忙,我对此一概缄默无声。

    记得,小时候的倪红若同一个哑巴女孩。在六十年代初的一个夏季,吴锦带着她曾千里迢迢去兴凯湖劳改农场探监。那时,我的差事是给来探监的囚徒亲属打水端饭,以示人道,因而有机缘和吴锦母女俩接触。当时小小倪红衣裳褴褛,两眼木呆,刚刚三、四岁,就像小大人一般了。吴锦叫她喊我伯伯,她不启唇,我问她从密山下火车走了多久才到这鬼地方来的她也不吱声。但我端上来馒头,她倒自主地拿起就吃;端来浮着几点油星的菜汤,她立即往嘴里灌。一句话,小小倪红留给我痴呆儿的印象。三十多年光景如逝水东流,今日的倪红就像她名字的谐音“霓虹” 一样,抖开长裙若同孔雀开屏,浑身上下,绚丽得像闹市夜晚霓虹灯的七彩光束……

    如果把人生比拟为地球的圆周,倪红的变化可以说是从南极移位到北极或从北极跨越到南极;而发配到边陲去接受苦役惩罚的倪翔,则似乎还钉子一般钉在360度圆周的定位点上。被打成“老右”之前,他追踪着鸟类踪迹,在服苦役的年代,他心灵披枷带锁,两眼仍神往着鸟类世界;流放归来,他更恋栈他的一个个鸟类生活的研究课题了。在他身上的变化,除去额头上出现了深深褶皱之外,唯一的变化似乎就是十个脚蹬上没了指甲,而且出现了微微的跛脚瘸足——那是在去“太阳岗” 葬埋A君归来后,留下的生命残痕,历史的昨天抒写在他脚上,直到今日。

    电话铃鸟叫一般地响了,我拿起电话听简,里边传来的是吴锦焦急不安的声音: “这丫头没回家吃午饭,不知疯到哪儿去了。”

    “老倪回来了吗?”

    “没。”

    “甭急。急也没用。”这算是安慰吗?但我能说些什么呢!

    “是不是去男朋友家了?”

    “她哪儿有什么男朋友,没她能看上眼的白马王子。”吴锦叹了口气:“今天没有,恐怕她老成昨日黄花也不会有了!”

    “别急,她——”

    吴锦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是急她的婚姻大事,是着急那只鸟儿,外国谚言上不是说过,怪鸟进宅是不吉利的事儿,许不是老倪在东北林子里出了什么事儿吧?”

    “洋迷信和土迷信一样,都别去信它。”我说,又何况科学院也不是他一个人去森林考察鸟类生活,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我右眼直跳。”

    我为她开心说:“左眼跳财,右眼跳来。要是两只眼一块儿跳,那是又有人来,又有财到。”

    她笑了一声——我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猜测那是希望和苦涩搅拌在一起的痴笑。

    “北京还有第二个鸟市吗?”笑声过后她问。

    “有好几个哩!”

    “都在哪儿?”

    “我说老吴,她要是想把鸟儿给卖了,咱们就是一块坐上捆绑火箭也追她不上了。”我说,“我想,小红知道这只鸟在她爸爸心中的位置,不会轻易把它给卖了的。”

    “老叶呀,你可不知道我那丫头,天天的口头禅,不是外汇中的‘美元’,就是‘马克’,满口讲的都是‘硬通货’之类。她说,未来的货币世界必然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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