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城堡-城堡的起源
弦只会绷得越来越紧,暂时的平静后面往往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人所能做的只能是与阴谋搏斗。而这一切正是K在下意识里追求的!从天性上说,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愿意长期痛苦,自找痛苦,摆脱“痛”应该是人的本能。城堡的魔力就在于,它使【自觉自愿地留在它的领地里受苦。只要K一天不离开,痛苦就总是接踵而来,摆脱了旧的,还有新的、更厉害的痛苦等待着他,就仿佛先前的摆脱倒是为了迎接更大的打击似的。这种绝望的生活到底对于K有种什么吸引力呢?这又要追溯K的内心历程了。K以前的历史决定了他今天的追求,他再也改变不了自己,因为蜕变已经完成了。一个人,性格敏感,热情洋溢,从小就力求做一个高尚的人。当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做也成不了高尚的人,并且只能做“小人”,而要做高尚的人的理想又总不消失,逼得他羞愧难当,狠狠地谴责自己,以致最后在精神上自己给自己判了死刑时,这种时候,如果那关于高尚的理想还停留在他的灵魂中,理想便只有与现实分家了。分离了的理想上升到半空,化为虚幻的城堡,追求从此拉开了距离。人终于在这时知道了,活就是来自分裂的痛,于是人一边每天做着“坏事”,感受着由这“坏事”引起的痛,一边仍在不断地梦想着城堡,梦想着完美。城堡起源于人内在的分裂,物化了那种分裂,然而K在城堡里所进行的斗争还是从前那种斗争的继续。在城堡里做“坏事”的K已经比在中做“坏事”的K要冷静多了,他已经习惯于认为:既然人活着就要做“坏事”,既然他做的每一件“坏事”都同城堡相连,那么除了将这些“坏事”做下去,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当然每做一件“坏事”仍旧会痛苦,只是那些痛苦都不会真正致命了,他已经能够承担任何痛苦。只要想一想那山坡上的圣地仍然属于他,还有什么痛苦是不能战胜的呢?这就是城堡的魔力,K实在是一刻也离不了它,只有此地是他真正的故乡,归宿。他长途跋涉走进了自己长久以来营造的。幻影般的寓言,不断地用自己的热血来丰富这个寓言,这个他追求了一生的、他最爱的、近乎神的东西。
再回到城堡起源的那个时候,就会发现,那时候的K与现在的K其实是做着同一件事,这件事就是用残缺的肢体的运动向那完美的梦想进发。破除了虚荣心的蒙蔽的K现在对自身的残缺和无能是越来越看得清了,他不再为这残缺羞愧,因为一味羞愧毫无用处,他的当务之急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既然从一开始他就在将自己一分为二,既然他从来就不安心于对自己的灵魂的世俗解释,既然他对一切有关灵魂的事都要弄清,追究,那么到了今天,他也只有将与城堡的斗争进行下去了,这是人所以为人的根本。城堡的复杂机构不是一、两天形成的,它就是K的历史产物,现在它既是K的近枯,又是K的舞台,就看K如何演出了。当K面对这庞然大物发起绝望的冲击时,我们或许会诧异:人的精神一旦从体内释放出来,竟会发展成为如此复杂得不可思议的独立世界!这个世界又是多么地有力量,它的生长的声音又是多么精确地应和着K的脉搏!它表面上翻脸不认人,暗地里藏着笼络K的欲望,K只好“死心塌地”地来反抗它,以博取它的信任。而城堡对它的信任又只能以翻脸不认人的形式表现出来,为的是维持K的反抗。反抗城堡就是否定自身的那种运动的形式,这种来自核心的运动没有穷尽,它演变出繁多的花样,城堡就在这些花样当中悄悄地生长。K所反抗的,正是自己最爱的,所欲的;那种绝对的爱一天不消失,搏斗就将继续下去。他与城堡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与弗丽达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与村庄里每一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无不是那种绝对的、圣洁的爱之体现。他在自虐的撕裂中体验着完美的梦,那梦就是他本身的一部分。
城堡起源于人,当然是最符合人的本性的;它是人性的寓言,通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