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伊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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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伊秋打开作业本,但她并没有做功课,而是盯着我看。
看了一会儿,她说:“倪拗拗,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呢?”
我抬头,羞涩地笑了一下。
我说,我说不好。
伊秋说,“一条腿坏了,就是个瘸子,而两条腿都坏了,就成了一个神仙,可以飞。”
我听不大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便没出声。
“有一种饥饿像时间一样,长了,有助于思考。”她说。
我继续不说话,她就一个人继续自说自话说,“对牛,我们不能说狗的语言。”
在班里时,我知道伊秋经常不合时宜地开怀大笑,即使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笑。而且,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古怪话。
大家因为她瘸,因为她比大家大,都不怎么理睬她,谁也没拿她那些怪怪的话当真。而我似乎一直都处在集体之外,自然也是不知道她都说些什么。
这会儿,我听到伊秋继续自言自语:“一只鸟是音乐,十只鸟就是噪音。”
她—个人说了半天。得不到我的呼应,便觉得没趣,就停下来,也做起她的功课。
房间里一时便沉默下来,只有钢笔在纸页上嘶嘶啦啦划动的细微声。
隔了一会儿,伊秋还是耐不住寂寞,就又说,“倪拗拗,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说话就是一片乱糟糟的树叶,不说话才是一棵实心的树。叶子多了,不利于树木长大。”
我觉得伊秋说话真有意思。她是那么地渴望交谈,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呢?
我从作业本上抬起头,冲她笑笑,我说,“我喜欢听你说话。”
伊秋高兴地大笑起来,她的乳房随着她的气息一颤一颤。
然后,她压低嗓子,小声说,“哎,你知道为什么t老师偏偏把我们两个分在一个学习小组吗?”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
伊秋说,“因为我们俩有共同之处。”
我感到惊讶,“我们?什么共同之处?’’我实在想不出我和伊秋能有什么共同之处,又说,“我们唯一与他们不同的是年龄,我比他们小一岁,你比他们大两岁。”
她叹了一声。“我们俩都不被大家接受。我们根本就不在他们中间。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站立在他们之外,不被注意。”
这次,我表示了反对,“那不一样,”我说。“我的情况是,我不喜欢他们。”言下之意是,并不是人家不喜欢我。
我的自尊心别扭起来。
伊秋说,“你不喜欢人家,就意味着人家不喜欢你。这是一样的嘛。”
“我不觉得一样。”
我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已经动摇起来。
我把她的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几遍。
最后,觉得她的话的确有道理,便不再吭声。
这时候,我忽然觉得,伊秋的外表貌似一副肉感而且没心没肺的蠢样子,实际上她心里比我聪明。
很多年以后,当我回忆起我和伊秋当时所面临的某种共同的处境时,才有能力意识到,我们在本质上其实仍然存在着根本的不同。
伊秋出于生存的本能,是懂得一个人无论为任何理由而切断与外界团体的关系,都是在伤害自己,都会遭到生存上孤立自己的危险。个人与外界如果完全隔绝,那么个人的生存便会出现危机,就会枯萎和凋谢。她知道,她必须努力与这个集体建立起某种相依相存的关系,使她个人的生存能够仰仗一个庞大而健全的秩序。她的确为此努力了。但是,由于她个人生理方面的残疾,她被这个过于正常和健康的集体排斥了。因此,伊秋与集体的隔绝,是被动的、消极的隔绝。
而我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