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禾寡妇以及更衣室的感觉
时候,我曾听奶奶说,禾的祖上是大清满黄高官的后裔,出生在香山一带。她的一位远祖曾是乾隆皇带专管风水的钦天监阴阳司,还曾与曹雪芹有过一段交往。在乾隆十四年的时候,乾隆皇帝在香山建立了一支特种部队,叫攻坚飞虎云梯健锐营,共有三千名将士,按八旗制度营造“旗盘”。乾隆皇帝就派禾的祖上钦天监阴阳司,由香山护军佐领陪同在香出一带考察风水。钦天监登上香山楼门,放眼向东望去,只见前面横着一道山梁,绿树葱笼.野花满山,好像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这就是有名的凤凰山。禾的那位祖上立刻心中大喜,他说,北边这座出叫龟岭,是一只神龟的背,远处那座出叫红出头,是神龟的头,眼前的这一只小山包是神龟的尾巴。神龟本是龙种,这里有凤有龙,正是龙蟠风翔,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他当下呈报皇上,绘图定地。于是皇帝勒令这里的汉民搬走。
有一天。曹雪芹前来求见,对钦天监说,这香山的确是—块风水宝地,但五行缺水,山缺水则林不茂,林不茂则鸟不生——那凤凰怎么能起飞呢?而“汉”字的偏旁是三点水,”满”字的偏旁也是三点水,如让散居的汉民并进各村,形成“两满夹一汉”的格局。这就成了九点水,九者多也,香山水足了,就会龙蟠风翔,保住风水。
禾的祖上十分欣赏曹雪芹,于是便达成一致,再次呈报皇上。就这样,满汉两族便在香山世世代代安住下来。
禾的祖上家境富有,知书达理,曾经非常辉煌。虽然由于历史种种的变迁,一代一代衰退,家境已经落破到一贫如洗,但是祖上的遗风依然使得她的骨血里透出一股没落的贵族与书香气息。
禾,二十几岁大学毕业,分配在一所中学当教员。她的男人祖上也是一个满黄后裔,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私下里琴棋书画无所不能,长得特别像当时的电影《列宁在十月》里边的那个瓦西里,细高个子,白皙的脸孔上,挺立着一只苏联大鼻子,再戴上一项鸭舌帽,十分帅气。他的本职工作是在一个区文化馆当音乐教员。虽然,他那低微的小职员生活,早已没有了祖上的风光,可他偏却把那些遥远祖上的游手好闲、吃喝嫖赌的公子哥的习性秉承下来。
他与禾刚结婚时还恩恩爱爱了一阵,天天晚上,两人挤在卧房里,—边笑闹着,一边把无线电台的美国之音调得吱吱啦啦乱叫。可是不久,男人就另有了新欢,迷上了一个从文工团退役后分配到文化馆的会拉手风琴的半老徐娘。两人弹弹唱唱,拉拉扯扯,甜言蜜语,曾以宣传队演出的名义,一夜一夜不归。后来,他得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热病,忽然就暴死了。禾甚至还没来得及怀上一个孩子,也还没来得及揭穿他在外边的花哨把戏,就成了一个年轻的寡妇。
丈夫死了不久,禾又得了糖尿病。不到一年,就变得形削骨立,孱弱不堪,病退在家,吃上了劳保。
这些,还是我那个一只眼睛的奶奶,在漫长的夏夜里,一边给我摇着芭蕉扇,一边与我母亲闲聊时,我听到的。
那时候,我觉得禾是一个非常孤傲的女人,一个有点神秘和怪僻的女人,觉得她和常人不一样,到底怎么不一样也说不清。我既喜欢和她在一起,又有些害怕她。
长大后我才懂得,孤独其实是一种能力。
我记得,她男人死了之后,奶奶每逢做了好吃的,母亲总要让我给禾拿过去一份。奶奶说,她一个人日子很艰难。
我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却是非常淡薄,那时候我还小,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她家里早年好像曾有过一个男人进进出出,个子高得进屋迈门槛就得低头,嘴里总是嚼着什么,要不就衔一根扫床用的高梁秸扫帚苗,或叼着一根牙签,见到我母亲就礼貌地微笑致意。我还蒙蒙胧胧记得,他有时吸几口大烟,如果我正好在他身边,他就弯下腰来,轻轻地把烟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