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禾寡妇以及更衣室的感觉
从头顶咕噜咕噜冒出来。然后那活物头一歪,就变成了一个个空空洞洞的残骸,只剩下我在t先生办公室里见到的图片上两个冬瓜那么大的睾丸或者乳房。除此,人们还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或者,走着走着,身边的人群慢漫地坍矮下来,恍惚之间,人群的颜色一点点变得黯淡,原来直立的躯体呈现出倒卧状,灰乎乎的。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的人群其实是一群人形的狼,我一直都走在一片狼群里却不自知。我感到恐惧,因为我发现,我既不能形单影只地作为一个人独立存在。也不能变成一只母狼……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走在街上的人群里,这两种情形不断地重现。
直到许多年之后的今天,我依然喜欢在街上独自乱走。为了避免上述情形的再现,我强迫自己避开大路,避开众多的人群,在上升的或者下降的边缘小路上行走。我从来不喜欢四平八稳的康庄大道,这似乎成了我的—种人生象征。而我发现,只有无人的晨曦的街,或者衰退了的黄昏的玫瑰色光线里,才是我想要走的路。
那一天,我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我想,我的母亲找不到我,一定问过她了。平时总是这样的。她会坐在我家庭院里的那一栋枣树下等着我,一边忙着搭一座人们看不见的“玄机之桥”。她的身边是凉凉的潮雾或晚风,她的脚前放着一些废铁罐,里面装着咒语,也装着祝福。无论何时,她对我都只有祝福,对我仇恨的人只有咒语。
这个女人总是坐在庭院里等我放学后出现,她就是我家对门的邻居——那个有着美妙的性磁场音质的禾寡妇。
我九十度急速转身,朝禾寡妇家走去。
禾正在房间里摆弄她的那些旧唱片,我进屋的时候,注意到她那美鱼一样的眼睛不易察觉地一亮。她放下手里的饼干似的薄而脆的唱片,把老式的留声机的针头拿开,房间里的乐声戛然而止。
声音的停止,便把她那逸丽、妩媚的五官和仪姿突出呈现出来。她的长长的眼睛黑陶罐一般闪闪发亮,安静的额头平滑而宽阔,母鹿一般的长腿像一匹光滑的丝绸,在腰窝处纤纤地一束。
禾安详地向我伸出手臂。
我心事重重地站立在门口,往对面我家那边看了一跟,然后就朝禾走过去。
非常奇妙,当我一步步朝她走过去的时候,我心里的忐忑便一步步安谧宁静下来。从我的脚底升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与禾的共谋感。
禾,这个比我年长十几岁的年轻的寡妇,总是使我产生奇妙的同谋感,无论我做了什么。如同她的声音,给人以脆弱的希望。
禾拉住我的手,关切地说,“拗拗,出了什么事?”
我在街上瞎走了半天,似乎这时终于找到了把手里的“垃圾”丢放—下来的地方。
我说,“爸爸的裤子,给剪了。”
禾说,“没什么,不用怕,不用怕。”她把我揽在怀里,“肯定是那只剪刀拚命拉住你的手,它自己剪的,是吧。”
我说,“是这样。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剪坏爸爸的裤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剪完了。我不是存心的。”
“呃,没关系,没关系。”禾在我的脊背上轻轻拍抚着,她的手臂风车般轻盈奇妙,我的整个身体就像是一片风中之叶,颤动飘忽。
她站起身子,取了干净的湿毛中给我擦脸,又给我擦了擦脚,然后就让我上床躺在她的玉枕上。
那是真正的玉石枕,翡翠绿色浓郁得似乎可以挤出汁液,那一颗颗扁圆形的玉石,镶嵌在紫红而光滑的绒布上,清凉如冰。我枕在头下,立刻觉得一只只凉凉的小石子顺着我的头发丝,钻进我的脑子里,使我混乱的头脑清爽起来。
听母亲说,过去皇上就睡玉石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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