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成了一种毛病
自家的日月,甭管人家七长八短的事,你记不住么?你一天招惹是非,让我也跟上受人辱践…… 你丢人不知深浅!”
梆子老太低下头,洗涮锅碗,一句不吭。和景荣老五过日月二十多年,她已习惯了当面遵从。尽管景荣老五不是那种架子大,家法严的男人,可是她怯他:虽然景荣老五从来没动过她一指头,她仍是怯这个不常动火的男人。在屋里,凡事总要先征询他的主意;偶尔发生的矛盾嗑牙中,她总是自觉地作出让步。这种局面形成的原因,只有她心里明白:自从确切知晓自己不能生养儿女的可怕缺陷——可怕就在于无法弥补——以后,她就觉得失去了和男人争高论低的气力。
她低头洗碗涮锅,一任景荣老五发一通火,完了也就没事了。她的多言招引来学文妈妈闹事,又恰逢十里堡小学校长这样有身份的体面人物在当面,理该让男人发泄一番。她开始问自己:错在哪儿咧?果真得下了一种难于改易的毛病了吗?她下狠心往后再不说长道短……这回刺激太深刻了!
可是,晚了,于她的声誉已经毫无补益。她的人格和乡誉降低到十分糟糕的地步。男人们不屑一顾这个多嘴多舌的女人;女人们和她碰个照面,斜眼咧嘴地走过去,不予搭理;娃娃们唱歌似地喊着“盼人穷”的绰号……梆子老太简直觉得在梆子井村活成了独人!
但谁也料想不到,连梆子老太自己做梦也不曾想到,一场连一场席卷梆子井村的旋风,居然把她从众人蔑视的龌龊角落里哄抬起来,搁置到梆子井村特殊显要的位置上,造成了她一生中的鼎盛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