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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往事第九章
在木墙上,这个身影又高又粗,如一张黢黑的剪纸贴在木墙上。我的心猛然收了一回,急急忙忙离开了。进门之前我回头看一眼小金宝,小金宝正托着下巴,远远地望着一汪湖水。

    我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晨光从木板格子之间斜插进厨房。锅铲瓢盆静然不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安闲派头。我卧在床上,对着锅灶愣了一会儿神,从小木床上爬了起来。

    我打开门,双手撑在门框上。南面的草坡上阿娇和她的母亲正提着一只竹篮向这边走来,老爷的白色绷带正在半空中纷飞,阿娇的母亲翠花嫂身穿蓝色上衣,土蓝色上衣镶了白边,这道白边与发髻上的一块白布标明了她的寡妇身份,她的这种装扮在早晨的草地上散发出悠久的丧夫气息,有一股脱不掉的倒霉样。阿娇一眼就认出我了。阿娇先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又看她的母亲,她的这种眼神交替蕴藏了昨日黄昏里诸种精微的细节。翠花嫂没有理会她的女儿,她笑着爬上了大草屋的木质阶梯。

    阿牛在过道的那头向这边伸出一只大巴掌,示意她们止步。他的神态里有一种过于隆重的严峻,仿佛阿娇和她的母亲是一对红颜杀手。阿牛走到老爷的门前,还没有敲门,先对门板堆上笑,而后才轻轻地敲了两小下。

    门缝里探出铜算盘的瘦脑袋。他客客气气地朝阿娇她妈迎了上去,是那种大上海人才有的客气。铜算盘接过竹篮,撩开竹篮上面的白色纱布,仔细打量着里头的东西。

    铜算盘慈祥地拍拍小阿娇的头,说:quot;真是个小美人。quot;他一边说话一边从竹篮里摸出筷子,夹起一口咸菜就往阿娇的嘴里喂。

    quot;阿叔,她吃过了。quot;翠花嫂显然不明白铜算盘的心思,也客客气气地说,quot;不知道有人来,上次的咸菜才好呢,都吃了,过两天再给你们腌。quot;

    铜算盘听不进她的殷勤,笑得一脸是皱,他又喂下一口饭,问:quot;叫什么?quot;

    阿娇忽愣着一双眼,说:quot;阿娇。quot;

    quot;阿妈呢?quot;

    quot;翠花。quot;

    铜算盘拿出一块米饼,掰下一块,塞到阿娇的唇边:quot;阿娇几岁啦?quot;

    quot;九岁。quot;

    quot;这米饼不太好吃。quot;翠花嫂又歉意地说,quot;火也大了,明天我……quot;翠花嫂一看就是个过于热心的人,对别人总觉得没能尽意。

    quot;呵,九岁。quot;铜算盘对饭菜放心了,直起了身。

    身后响起了木质枢纽的吱呀声。小金宝歪歪斜斜地拉开门,站在了房门口。她依在门框上,一手叉腰,一手撑着另一条门框,显得松散懈怠。小金宝斜了翠花嫂一眼,回过头打量她的女儿。阿娇的嘴里衔着一口米饼,只看了小金宝一眼就不动了,目光定在了那里。小金宝的鬈发耳坠戒指手镯高跟鞋和一身低胸红裙在阿娇的眼里拉开了城市繁华的华丽空间。阿娇的鼻尖亮了,干干净净的目光里闪耀起干干净净的美丽憧憬。铜算盘提起竹篮对翠花嫂说:quot;翠花嫂,你等一下。quot;铜算盘无声无息地回老爷的屋里去了。

    我站在我的房门口,小金宝依在她的房门前,过道口站着翠花和她的女儿阿娇。

    小金宝斜望着阿娇,下巴却向翠花嫂歪过去:

    quot;是你什么人?quot;

    quot;我女儿,quot;翠花嫂说,quot;阿娇。quot;

    小金宝抱住胳膊说:quot;小丫头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哪一点像你?是我女儿。quot;

    翠花嫂没听过这么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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