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又含而不露。

    二楼的灯光更暗，灯安在了墙里头，隔了一层花玻璃，折映出来。我的脑子里开始想像老爷的模样，我想不出来。老爷在我的心中几乎成了一尊神。

    我走进一间大厅，大厅辉辉煌煌地空着，但隔了一面墙里头还有一大间。墙的下半部是绛褐色木板，上半部花玻璃组成了一个又一个方格，里屋的一切都被玻璃弄模糊了，在我的眼里绰约斑驳。屋里坐满了人，他们的脑袋在花玻璃的那边变得含混而又不规则。二管家打开门后门缝里立即飘出一股烟雾。屋里的人都在吸烟，有一个中年男子在慢条斯理地说话。他的话我听不懂，但我从门缝里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红木靠背椅子上。椅子就在门后头。我只看得见椅子的高大靠背，却看不见人，但我知道椅子上有人。椅子旁边一个精瘦的老头正在吸水烟。他烟盖的背面有一把铜质小算盘，瘦老头右手小拇指的指甲又尖又长，他就用他的尖长指甲拨弄他的铜算盘，拨几下就把水烟壶递到椅子的旁边。这把铜算盘吸引了我。我猜得到椅上坐着的一定是老爷。

    我看不见老爷，我只感到威严，感到老爷主持着一笔上海账。

    门缝里头铜算盘的上方是一只手，手里夹了一支粗大雪茄。雪茄的白色烟雾后头是对面墙角的落地座钟。一切和时钟一样井然有序。

    二管家轻声说：quot;屋里所有的人你都要格外小心，见到他们都要招呼，招呼时你只能看一眼，然后把眼皮挂下来，看自己的脚尖，眼睛放到耳朵里去，在耳朵里头瞪大了，记住了?quot;

    我张了嘴巴，点头，四周安安静静。

    电话铃的响声突如其来。我吓了一跳，张望了好半天才从客厅的墙上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墙上有一个黑色东西，我在后来的日子里才知道，那个黑色东西有很好的名字，叫电话。

    二管家取下耳机。他取耳机时阴了脸，只说了一声quot;喂quot;，仿佛立即听到了什么开心事，脸上堆满了笑。二管家喜气洋洋地说：quot;是余老板。quot;二管家这么说着放下了电话，走到屋里去，弯下腰对巨大的靠背说：quot;余老板。quot;

    我看见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看得出quot;余老板quot;对他们早就如雷贯耳。

    一只手把茶杯放到了桌面上。放得很慢，很日常。是老爷的手。

    巨大的靠背后头终于走出来一个人。光头，黑瘦，穿了一身黑。我愣住了。我几乎不相信自己了，这哪里是老爷?这哪里是上海滩上的虎头帮掌门?完全是我们村里放猪的老光棍。

    老爷慢吞吞地跨出门槛，却不忙去接电话筒。老爷发现了我。老爷慢吞吞地对二管家说：quot;就是他?quot;

    我看见了老爷的一嘴黄牙。

    二管家说：quot;快叫老爷。quot;

    我有些失望地说：quot;老爷。quot;声音像梦话，没劲了。

    老爷说：quot;叫什么?quot;

    quot;臭蛋。quot;我说。

    quot;怎么叫这个名字?quot;老爷不高兴地说。

    quot;是小姐刚起的。quot;二管家说。

    老爷的脸上松动了，点头说：quot;不错，这名字不错。quot;

    quot;姓什么?quot;老爷问。

    我忘了二管家的关照，两只眼盯着老爷，一动不动，不慌不忙地说：quot;姓唐。quot;我觉得我一点也不怕他。这叫我很伤心。

    老爷注视着我的眼睛，接过了电话，说：quot;小东西，是块姓唐的料。喂--quot;

    老爷拿起电话时一脸的太平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