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转化,咝咝地冒烟。我想到了死。这个念头一出,无论是成慕梅还是成慕海,都击节叫好,他们罕见地统一起来。我知道,这就是我最终的选择了。我搜集了有关的资料,成了一个自杀问题专家。我决定自我爆炸,把炸药捧在胸前,如五马分尸一样支离破碎,没有人会知道我曾得过这样的病。我选择了一家狗肉馆作为最后的葬身之地。
正在这时,我看到了报纸上的癌症小组招收组员。这一次,成慕梅和成慕海又罕见的达成了一致,表示要参加小组。我想,也许这就是生命的本能吧。成慕海就先打了电话,表达了愿望。具体出席的是成慕梅,因为在想象中,病是在成慕梅身上,成慕海是她的哥哥……在死亡的阴影中,我参加了小组。
小组有一种奇怪的引力,对抗着自杀对我的引力。我要为我的自杀找一个理由,可这个理由越来越不容易找到。我迷茫和怀疑中,给褚强写信,起初是恶作剧,以排解自己的苦闷,后来就变成了一种变相的呼救。现实中,成慕梅每次参加小组活动前一天,都要去做润肤美容,特别是用紧肤水收缩粗大的毛孔,让颜面比较细腻。临出门前,都要用数小时乔装打扮,浓妆艳抹以免被识破。置备各色高领服装,以遮盖喉结。她练习用女声说话,冷漠孤独,寡言少语……大家讲的每一句话,都进入了我们的脑海,它们撕扯打架昼夜不息……慢慢地,我发现自己起了变化。我再也不喜欢两个人共同生活在一个躯壳这种局面了。我要把这两个人整合在一起。我不知道症结在哪里,我无能为力。我要感谢你们的真诚。我发现自己最大的误区是在企图掩盖一个发生了的存在。为了让这个真实的存在变得虚无,我把自己一分为二。只有在这种分裂中,我才能为自己的懦弱找到栖息之地。今天,我一定要把成慕梅和成慕海合在一处,我没有其它的方法,我只有用我的身体来说话,证明我本来就是一个人,而不是我臆造出来的两个人。我早就想把真相告诉大家,可是我没有勇气。我希望程博士能够揭穿我,所以,我在电话里通知程博士组里有人隐藏秘密,以假象示人。程博士大智若愚,没有动静。
成慕海说到这里,充满歉意地看看组长副组长。程远青面上还算安然,褚强可是恨的牙根直痒痒。好你个成慕海!简直是间谍手段,直至今天早上,还把人吓得手脚冰凉。原来这一切背后,竟是一个分裂人格在反复表演。
成慕海接着说:“谢谢大家。今天,你们的惊讶,你们的愤怒,你们的宽容,都让我知道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我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人!现在,我已经能够感到成慕梅和成慕海渐渐地靠近,重叠在一起,他们的边缘互相模糊,变成了一个人……无边的猩红渐渐远去,代以清新的草绿……”成慕海这样说着,目光凄迷。他真实声音仿佛不是从一个男人的身体内发出,而是从一架优良的仪器发出来,游离着,悠然回荡,带有稍纵即逝的魔力。
成慕海说到这里,头重重地垂了下来。人们以为他是昏过去了,急忙围拢。程远青摆摆手,示意散开。他是睡着了。这一席话,耗竭了他所有的精力,魂灵出窍。
大家不敢触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