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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船
    五个水手把一只装满了一船军需用品同七个全身肮脏兵士的单桅船拖向××市的方面去。

    今年的湘西雨水特别少,沅水上游河中水只剩下半江,小滩似乎格外多,拉船人下水的次数也格外多了。

    拖了一天,走了约四十里。在日头落山以前,无论如何不能赶到留在××市的步队与之合伴了,船中人都象生了气。

    这些人虽没有机会把在水中植立与高岸爬伏的水手痛殴,口中因习惯养成的野话是早已全骂出口了。骂也没有用处,这些在水面生活的汉子,很早时候即被比革命军野蛮五倍的×将军的兵训练过了。蹂躏中过了多年的日子,没有轻松的需要。他们把黑的上身裸露,在骄日下喘气唱歌,口渴时就喝河中的水。平时连求菩萨保佑自己平安的心情也没有,船泊到了有庙地方时,船主上岸进香磕头,他们只知道大庙的廊下石条子上有凉风,好睡觉。他们统统是这样如牛如马的活着,如同世界上别的地方这类人一个样子。船没有拖到地,这罪过也不是他们的。他们任何时都不知吝惜自己的气力同汗水。全因为河水太小,转弯太多,虽有布帆也无使用处。尤其是今天开船时已是八点。八点钟开船,到这时,走过将近十个小时的路程了。十个小时跋涉,这样大热天气,真不是容易对付的天气!

    坐到船上的兵,也同样是在苦日子中打滚的人类,他们单是闷在舱中,一天来也喘气流汗不止。

    看看天夜下来了。水面无风,太阳余热还在。

    在船梢,船主两只有毛的手擒了舵把,大声辱骂着岸上纤手。看看天空,鱼鹭鸶已成阵飞入荒洲,远处水面起了薄薄的白雾,应当是吃饭时候了,就重新大声吆喝着,预备用声音鼓励几个水手使一把劲,一口气拉上这个小滩,在滩头长潭中匀出空来煮饭。

    船在小滩上努力向前,已转成黑暗了的水活活的流,为船头所劈分成两股,在船左右,便见到白的水花四翻。滩水并不甚凶,然而一面是时间已到了薄暮,水虽极浅然而宽阔的河身在此正作一折,两岸是仿佛距离极远的荒山,入夜吼哮的滩声,便增加不少吓人的气势了。

    有时又来一阵热风,风迎面来,落在篷上如撒沙子。

    船头左右摆着,如大象,慢慢的在水面上爬行。系在五人背上的竹缆,有时忽然笔直如绷紧的弦,有时又骤然松弛,如已失去了全身所有精力的长蛇。

    天色渐暗,从船上望前面岸上,拉船人的身影已渐渐模糊成一片了。滩水声,与竭尽了吃奶的力拉船人的吆喝声混成一片。这声音,没有回应,非常短,半里外就听不到了。

    船没有上完这滩天色已不客气的夜下来。

    军士们中有人问话了。

    “老板,你这船拉纤人是怎么回事?”

    老板不做声,一心全放在舵上。

    另一人,说话比先前副爷嗓子大,这时正从舱中钻出,想看看情形,头触了竹缆,便用手攀着那缆绳,预备出舱。

    老板觉得这不行,大声叱那汉子,如父亲教训儿子。

    “留心你手!”

    说着时,船一侧,竹缆轧轧作声,全船的骨骼也同时发出一种声音。那汉子攀到竹缆上面的一只手,觉得微麻,忙丢手,手掌的皮已被咬去一片了。既然出到船舱外了,就蹲着省得碍事,口中只轻轻朝天骂娘,因为这不是船主罪过,更不是爬在岸头荒滩上,口中咦耶咦耶作声的拉船人罪过。

    船如大象在水面慢慢的爬上了滩,应当收缆,有水洒在舱板上,船主向蹲着的军士大声说:“进里面去,这不是你站的地方!”

    船再一进,收缆了,把绊处一松,吆喝一声,岸上和着一声凄惨的长啸,一面用腰胯抵了船舵,一面把水淋淋的竹缆收回。船这时仍然在水面走动。缆绳缩短到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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